灾变纪元程楠

2048 年 9 月 7 日，清晨 6 点。

北纬 82° 的北极冰原还浸在半明半暗里，东边天际线刚扯开一道淡金色的缝，冰面却己把晨光反射成刺眼的白光 —— 那是一种不含任何温度的亮，落在脸上像细沙似的刮，连呼吸都带着白雾，一吐出来就冻成细碎的冰晶，粘在深蓝色科考服的领口上。

和初初踩着冰镐从雪地车上跳下来时，脚底的冰爪在冰面凿出清脆的 “咔嗒” 声。

她抬手按了按头盔上的通讯器，声音透过内置麦克风传向身后的队员：“风速 3 米 / 秒，体感温度 - 22℃，无降雪预警，适合搭建营地。”

身后跟着的 7 名队员陆续下车，每个人都背着半人高的装备包，包侧挂着冰钻、绳索和折叠式采样箱。

副队长赵磊走在最前面，他比和初初大 9 岁，脸上刻着常年极地科考留下的细纹，笑起来眼角的褶皱里还嵌着没拍干净的冰碴：“初初，老规矩，分三组？”

“嗯。”

和初初点头，手指向不远处一块相对平坦的冰面 —— 那里没有明显的冰裂隙，地面也没有凸起的冰脊，是这片冰原上难得的 “安全区”。

“一组搭主帐篷和医疗帐篷，赵哥你带两个人检查雪地车的燃油和应急设备；二组整理探测仪，把设备帐篷的防风支架先立起来；三组跟我去插警示旗，划定安全范围。”

她特意看向队伍里最年轻的小林，这姑娘刚从大学毕业，第一次来北极，眼睛里还闪着对冰原的好奇，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。

和初初走过去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：“冰面看着平，其实下面可能有暗缝，走路跟紧前面人的脚印，别踩边缘的薄冰 —— 尤其是颜色发灰的地方，那地方冰厚可能不到半米。”

小林用力点头，声音有点发颤：“知道了，和队。”

和初初笑了笑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她：“这是加绒的，你第一次来，手容易冻僵，别硬撑。”

等三组人各就各位，冰原上很快热闹起来。

液压支架撑开帐篷的 “嗡嗡” 声、队员间的呼喊声、冰钻放在冰面的碰撞声，混着风的 “呜呜” 声，在空旷的冰原上织成一片细碎的声响。

和初初带着两个队员插警示旗时，特意选了亮蓝色的旗子 —— 这种颜色在冰原的白光里最显眼，哪怕刮起雾来也能看清，是她从父亲留下的科考笔记里学来的细节。

“和队，你看那边。”

跟在身后的队员突然指着东边，“那是什么？”

和初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，只见遥远的地平线处浮着一层淡灰色的雾霭。

那雾和寻常的晨雾不一样，它不飘，像一块厚重的灰布贴在冰原尽头，连晨光都穿不透。

她皱了皱眉，从背包里翻出单筒望远镜，调焦后仔细看了半天 —— 雾霭里没有任何移动的影子，也没有异常的颜色变化，可不知为什么，心里总有点发紧。

“记下来。”

她把望远镜递给队员，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笔 —— 笔是特制的低温笔，在 - 40℃以下也能写字。

她飞快地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形草图，在雾霭出现的位置标上 “未知灰雾，9:00 观测”，又在旁边补了一句 “后续持续关注，警惕雾区扩散”。

等警示旗插完，回头看时，三座帐篷己经立起来了。

主帐篷最大，能容纳所有人聚餐和开会；旁边的医疗帐篷是白色的，门帘上贴着红色的十字标，里面己经铺好了急救床和药品箱；最边上的设备帐篷最矮，却最关键 —— 里面要放全队的核心装备，PE-2048 极地能量探测仪、数据存储服务器，还有备用的通讯电台。

赵磊正蹲在雪地车旁边检查油箱，看到和初初过来，扬了扬手里的油量表：“燃油够支撑 10 天，应急油箱也满着，雪地车的防冻系统没问题，就是轮胎的冰爪得再加固一下，免得明天跑探测点时打滑。”

“辛苦赵哥。”

和初初弯腰看了看轮胎，冰爪的螺丝确实有点松，她从工具包里拿出扳手递过去，“晚上加完班，我让厨房煮点姜茶，驱驱寒。”

赵磊接过扳手笑了：“还是你想得周到。”

中午 12 点，营地终于搭建完成。

队员们聚在主帐篷里吃压缩饼干，帐篷中央的取暖器发出微弱的红光，把温度维持在 15℃左右。

和初初打开平板电脑，调出卫星地图，屏幕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未来一周的探测点 —— 从当前位置出发，向东、向西各有 5 个点，每个点都要测冰盖厚度、温度梯度和地下能量波动。

“明天我们先测东边的三个点，” 她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标记，“离营地最近的是 A1 点，冰盖相对稳定，适合练手，尤其是小林和小李，第一次操作探测仪，多熟悉熟悉流程。”

“和队，A1 点离早上看到的灰雾区近吗？”

小李突然问。

和初初顿了顿，看向地图上的坐标：“首线距离大概 20 公里，中间隔着两道冰脊，暂时影响不到。

但我们每天收队前，都要向营地回报位置，一旦发现雾区靠近，立刻撤回。”

队员们都点头，没人提出异议 —— 和初初虽然年轻，却是全队里最懂极地的人，她的判断从来没出过错。

吃完午饭，和初初留在主帐篷里整理第二天的任务清单，其他队员要么去设备帐篷调试仪器，要么回自己的睡袋里休息。

帐篷外的风似乎比早上大了点，吹得帐篷布 “哗啦” 作响，偶尔还夹杂着冰粒打在布上的 “沙沙” 声。

她写着清单，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灰雾，心里又泛起那种莫名的不安。

她起身走到帐篷门口，撩开门帘往外看 —— 灰雾还在原地，没近也没远，像一块凝固的影子。

可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去时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设备帐篷旁边的冰面，似乎有一道极细的裂缝，正从雾霭的方向慢慢延伸过来。

她心里一紧，快步走过去蹲下身，手指轻轻碰了碰裂缝的边缘 —— 冰面还很结实，裂缝窄得连指甲都插不进去，看起来像是冰原自然收缩形成的 “冰纹”。

可她记得早上搭帐篷时，这里明明没有裂缝。

和初初拿出冰镐，在裂缝旁边轻轻敲了敲，冰面发出沉闷的 “咚咚” 声，没有空心的回响，说明下面没有暗缝。

她松了口气，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笔，在笔记本上又添了一句：“营地东侧 50 米处发现新冰纹，长度约 3 米，宽度 ＜ 0.5 厘米，需每日监测。”

夕阳西下时，北极的天很快暗了下来。

队员们陆续回到主帐篷，有人在聊明天的探测任务，有人在看手机里存的家人照片，帐篷里的氛围温暖又轻松。

和初初坐在角落，看着眼前的画面，突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：“极地最可怕的不是低温，是你以为安全时，悄悄靠近的危险。”

她抬头看向帐篷外，夜色里，那道淡灰色的雾霭己经和黑暗融在了一起，再也看不见了。

可不知为什么，她总觉得那雾没有消失，只是在黑暗里等着，像一头蛰伏的兽，正用看不见的眼睛，盯着这片刚刚搭建起来的蓝色营地。

睡前，和初初最后检查了一遍通讯器，确认能和北极救援站正常联络。

她躺在睡袋里，听着外面风的声音，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—— 脑海里总浮现着那道新出现的冰纹，还有早上雾霭里那片化不开的灰。

迷迷糊糊间，她似乎听到帐篷外传来一声极轻的 “咔嗒” 声，像是冰面裂开的声音。

她猛地睁开眼，抓起放在枕边的手电筒，撩开门帘冲了出去。

冰原上一片寂静，只有风在吹，营地的蓝色警示旗在夜色里轻轻晃动。

她用手电筒照向早上发现冰纹的地方 —— 冰纹还在，没有变宽，也没有变长。

可当光柱扫向东边雾霭曾经出现的方向时，她突然僵住了。

夜色里，那片灰雾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。

它比早上近了些，边缘己经能看清细细的轮廓，而且…… 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，像是一团黑色的影子，正贴着冰面，慢慢向营地靠近。

和初初握紧了手里的冰镐，手电筒的光柱忍不住发颤。

她按下通讯器的紧急按钮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：“所有人注意，东边雾区异常靠近，立刻到主帐篷集合 —— 重复，立刻集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