丈夫兼祧两房的第三十年，我终于死了。
搭在外面那个简陋的小棚子，是我断腿后残度余生的唯一住所。
在我死后，所有人都对着丈夫和嫂子道：“你们仁义，她都成这样了，还照顾她这么多年。”
可没人知道，我的腿是因为供养他们儿子结婚才在工地上断的。
但我从不抱怨，只希望在外地的女儿能好好读书。
直到昨天，付家政踏进了几年不曾来的小棚子。
语气嘲讽：“你要真爱女儿，就该早早下去看她，还赖活着干什么呢。”
我顿时目眦欲裂，伸出沧桑干瘪的手。
我这才知道，原来女儿早死了，被他们早早逼着辍学，死在了外地的电子厂。
他们一直瞒着我，就为了让我拼命干活养他们。
我心如刀绞，原本强撑着最后一口气，为的就是见女儿一面。
可现在这口气没了，高悬的手倏地掉落，结束了这悲惨的一生。
在睁眼，我回到了付家政把嫂子和侄子接回来的那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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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可置信地掐着完好无损的腿，眼眶通红。
付家政一边搬着郭玉玫母子的行李，一边朝我呵斥。
“张晓清，你是瞎子啊，不知道帮把手？”
说这话时，他身旁的郭玉玫正和强强吃橘子软糖。
郭玉玫穿着一件收腰布拉吉，脚下踩着一双锃亮小皮鞋，头发还烫了时髦的大卷。
而我穿着灰扑扑的外套，黑色的裤子上还补了三个补丁。
和她一比，我简直像老了二十岁。
强强察觉到我的眼神，倨傲地抬了抬下巴。
“看什么看，我妈是仙女，不是那干活的人，你还不赶快去搬行李。”
强强插着腰，脸上的神情和付家政如出一辙。
上一世，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叔侄才会这么像。
还因为付家政对强强太好吵过架。
那时付家政反应很大，像被侮辱了一样，指着天发誓。
发誓完在指着我脑袋失望道：
“张晓清，我没想到你这么龌龊，我们夫妻近十年，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跟个畜生没两样？强强自出生就没了爸，我疼疼他怎么了！”
说完捶着脑袋嚎啕大哭，哭声引来了一群人，大家纷纷劝我不要太欺负人。
我顿时内疚得不行，低声下气地给他道歉。
也就是那次对峙后，付家政更是明目张胆地更加偏向强强。
买了好吃的，要先让他吃个够，扯了新布也马上给他做衣服。
反倒女儿月月一个大姑娘，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，被人指着脑袋骂乞丐。
从前我百思不得其解，直到死时，才知道付建强是付家政的亲生儿子。
我替别人做嫁衣整整三十年！
见我还是一动不动，付家政起了火：
“张晓清，我弟走了七年了，玉玫母子过得不容易，你还是付家大嫂，就是这么做表率的？”
郭玉玫原本隔岸观火，但见事态升级，她突然泪眼盈盈道：
“晓清，我和强强不是来和你抢这个家的，只要有我们一片容身之地我就满足了，强强长大了也会记得你的好，好好孝顺你的。”
话落，她挂在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，显得越发的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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