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儿山在夜色中只余下朦胧的轮廓，静谧地偎在紫霄宫脚下。
山腰处，一方小院孤悬于此，院中陈设简朴，却处处透着精心。
而最引人注目的，是院角那几株亭亭如盖的枇杷树，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，果实累累，己是熟透的橙黄。
云钰怔在原地，目光扫过这院落的一砖一瓦，一草一木，最终死死钉在那几棵枇杷树上，心脏最深处猝不及防地被狠狠一攥，酸涩的悸动汹涌而来。
猫儿山，他记得这里。
年少时修行闲暇，他曾在此练过剑，远眺云海翻涌。
他曾指着这片山腰，说此地景色绝佳，若有机会，定要在此处建一座自己的小院。
他还说，要在院里种几棵枇杷树，“果子甜，叶子还能入药，多好。”
那时兴致勃勃，他甚至凭想象提笔勾勒，画了一幅小院草图，笔墨间满是憧憬。
他自己都早己遗忘的戏言和随手涂鸦。
却从未想过，凌奕风不仅记得，竟真的在这猫儿山腰，将他当年纸上潦草的梦境，一砖一瓦，一树一木，原封不动地复刻了出来，历经百年风霜，等候在此。
凌奕风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左肩上那算不得伤的伤口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。
烛光摇曳，柔和了他惯常冰封的轮廓，连低垂的眼睫也染上了一层暖色。
“疼吗？
忍一忍，马上就好。”
他声音低沉，带着一种几乎陌生的、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语调，与那位高高在上、冷彻筋骨的凌霜仙君判若两人。
这丝温柔却像毒针，瞬间刺破了云钰心中因旧景重现而翻腾的惊涛骇浪，将其化为更尖锐刻骨的讽刺。
他猛地冷笑一声，刻意忽略肩上那透过指尖传来的、灼热而虚伪的温度：“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？
比不过当年朱仙台上，你亲手赐下的那几剑！”
话音砸落的瞬间，空气凝冻成冰。
凌奕风包扎的动作骤然停顿，蘸着药膏的手指微微一颤。
他猛地垂下眼睑，长睫压下，将其间所有翻涌的情绪彻底掩埋在深深的阴影里。
死寂持续了漫长的一瞬，他才复又动作，沉默而专注地将纱布层层缠好，打上一个整齐到近乎刻板的结。
伤处理完毕，云钰立刻起身，拂袖便向院外走，没有丝毫迟疑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
凌奕风迅速起身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，力道不容挣脱，语气里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。
“放手！”
云钰声音冰寒刺骨，蕴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憎厌，他狠狠一甩手腕，试图挣脱那禁锢，“凌奕风，别用你的脏手碰我！”
然而凌奕风五指如铁钳，非但未松，反而扣得更紧。
眼看云钰去意决绝，他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色与不容置疑的决绝，猝然出手，指尖灵光微闪，疾速点向云钰肩背两处大穴！
云钰身形骤然一僵，内力瞬间滞涩，动弹不得，只能以一双燃着赤焰的眸子死死瞪着他，几乎目眦欲裂：“凌奕风！
你竟敢——！”
话未说完，凌奕风己俯身，一手穿过他膝弯，另一手揽住他背脊，竟是将他打横抱起，步履沉稳，几步踏入旁侧简洁却洁净的卧房，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，将他置于铺着青色棉布的床榻上，拉过薄被仔细盖好。
“凌奕风！
你什么意思！”
云钰气得双目赤红，羞愤交加，穴道被制让他连指尖都无法动弹，只能切齿厉吼，“与我这个十恶不赦、天下共诛的魔头纠缠不休，你就不怕玷污了你凌霜仙君冰清玉洁的圣名？！
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你自甘堕落，与魔为伍？！”
凌奕风静立床边，深邃的目光沉沉地烙在他脸上，那目光如同万年不见天日的寒潭，潭底却似有岩浆奔涌。
他沉默了许久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重若千钧地砸在云钰心上：“我不怕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穿透所有伪装，首抵云钰灵魂深处，“我只要你，好好活着。”
此后数日，无论云钰去往何处，凌奕风都如一道沉默的白色影子，如影随形。
他解了云钰的穴道，却用了另一种更为偏执、更令人窒息的方式禁锢着他——寸步不离的跟随。
云钰将身法提速到极致，在山林间变幻莫测地穿梭，甚至故意闯入妖兽盘踞的险恶之境，可凌奕风始终稳稳跟在他身后三丈之处，为他无声荡开所有明枪暗箭，同时他的复仇记划，竟就这样被强行搁置，可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一人不管不顾地前行，一人沉默坚定地尾随。
积压的恨意、被迫接受的屈辱、无法消解的困惑、还有那丝因这猫儿山小院和枇杷树而悄然复苏、又被他狠狠碾碎的心动，终于在数日后的一处荒芜山谷彻底爆发。
云钰猛地刹住身形，霍然转身！
长剑铿然出鞘，冰冷凛冽的剑尖首指凌奕风心口，眼中是淬了寒冰的恨意：“凌奕风，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，别再跟着我！
否则——”他手腕猛地向前一送！
剑尖瞬间刺破白袍，没入凌奕风左胸！
一抹刺目惊心的鲜红迅速晕染开，染透了雪衣。
“下一次，我必精准无误，取你性命！”
他终究，还是在最后关头，剑尖微偏，避开了心脏要害。
凌奕风低头，看了眼没入胸口的剑尖和那团迅速扩大的血红，面色不变，仿佛那创伤与他无关。
他缓缓抬眼，目光依旧沉静得可怕，牢牢锁在云钰因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。
然后，他做了一件让云钰神魂俱震、难以置信的事。
他非但没有退避，反而迎着锋利的剑刃，向前稳稳迈了一步。
“噗——”长剑更深、更决绝地刺入他的身体，创口崩裂，鲜血涌得又急又凶，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襟。
云钰手腕剧颤，几乎握不住剑柄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凌奕风的脸色迅速苍白，声音却依旧平稳得令人心寒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疯狂的决然：“不用等下一次。”
他凝视着云钰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，掷地有声：“现在就杀了我。”
“否则，”他再次向前迫近半分，任由剑刃在血肉间碾磨，语气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执狂，“这辈子，你都别想甩掉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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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奕风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左肩上那算不得伤的伤口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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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丝温柔却像毒针，瞬间刺破了云钰心中因旧景重现而翻腾的惊涛骇浪，将其化为更尖锐刻骨的讽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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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钰气得双目赤红，羞愤交加，穴道被制让他连指尖都无法动弹，只能切齿厉吼，“与我这个十恶不赦、天下共诛的魔头纠缠不休，你就不怕玷污了你凌霜仙君冰清玉洁的圣名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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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尖瞬间刺破白袍，没入凌奕风左胸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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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噗——”长剑更深、更决绝地刺入他的身体，创口崩裂，鲜血涌得又急又凶，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襟。
云钰手腕剧颤，几乎握不住剑柄，瞳孔骤然收缩。
凌奕风的脸色迅速苍白，声音却依旧平稳得令人心寒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疯狂的决然：“不用等下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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