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本寒玉，灼野如火顾泠阿史小说完结_免费小说全本卿本寒玉，灼野如火(顾泠阿史)

阿史那灼野猛地抬起头，全身肌肉瞬间进入戒备状态。

他死死盯着门的方向，在绝对的黑暗中，他什么也看不见，却能感觉到——门外有人。

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人此刻的样子——必定依旧衣冠楚楚，神色淡漠，如同巡视库房里一件刚刚经过清理、妥善安放好的藏品。

阿史那灼野喉咙滚动，想发出嘶吼，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，但干裂的嘴唇和脱力的身体让他发不出声音。

门外的人静立了片刻。

然后，一样东西，从那个小小的送食口被推了进来，落在门内的地上，发出极轻微的一声“嗒”。

不是一个食碗，听声音，像是一个小小的、粗糙的陶瓶。

随即，那脚步声再次响起，不疾不徐，渐行渐远，最终彻底消失在甬道尽头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囚室里重归寂静。

他在黑暗里僵硬了许久，才慢慢地、艰难地挪动身体，朝着门的方向摸索过去。

每动一下，背后的伤口都牵扯着剧痛。

他冰凉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粗糙的小陶瓶。

他一把抓过，打开瓶盖，里面装着少许清亮的液体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、奇异的草药气味。

不是水，也不是食物。

是伤药。

那个刚刚下令鞭打他西十、将他投入这黑牢的人……那个将他视为编号、视为贡品的遗珍司卿……冰冷的陶瓶紧贴着他滚烫的掌心，带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。

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，将一切吞噬。

阿史那.灼野蜷在冰冷的地面上，背后的鞭伤像无数条烧红的烙铁嵌在皮肉里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起一片尖锐的刺痛。

伤药。

为什么？

那个冷得不像活人的司卿，下令鞭笞他，将他投入这绝境，转身却又送来这微不足道的“仁慈”。

是猫捉老鼠的戏弄？

是打一棒子给颗糖的驯化？

还是……另一种更冰冷的算计？

他宁愿是更首接的酷刑，也好过这捉摸不定的煎熬。

这瓶药，比鞭子更让他感到屈辱和……失控。

“嗬……”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喘息，猛地扬起手，想将这该死的东西狠狠砸碎在黑暗中！

手臂挥到一半，却僵住了。

剧烈的动作撕裂了背后的伤口，温热的液体再次渗出，带来一阵眩晕。

求生的本能像一根细却坚韧的线，死死拽住了他。

他是阿史那部的最后一点血脉，他是阿史那灼野，是草原上不肯熄灭的野火。

他不能死在这里，像一只蝼蚁般烂臭在黑暗中。

仇恨。

唯有仇恨。

对这个国的仇恨，对那个司卿的仇恨，支撑着他活下去。

手臂无力地垂落。

他粗重地喘息着，良久，他猛地翻过身，不顾后背撞在地面带来的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，颤抖着拧开了那只小陶瓶。

一股清苦的草药味弥漫开来。

他咬紧牙关，将冰凉的药液胡乱地倒在后背纵横交错的伤口上。

药液触及皮开肉绽之处，先是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，随即又化作一丝诡异的、麻痹般的凉意，稍稍镇压了那火烧火燎的剧痛。

这微不足道的缓解，却让他心底那股邪火烧得更旺。

不知又过了多久，送食口再次被打开。

一只粗碗被推了进来，里面是浑浊的、几乎看不见米粒的冷水，和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麸饼。

灼野狼一样的目光盯着那点食物，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
最终，他还是挣扎着爬过去，用手抓起冰冷的饼，塞进嘴里，用力啃咬、吞咽，又捧起那只碗，将浑浊的水一饮而尽。

吃完，他将碗丢开，重新蜷缩回角落，将脸埋入臂弯。

时间在黑屋里失去了意义。

只有门上那小口偶尔透进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变化，提醒着他昼夜的更替。

大部分时候，他都在昏睡与清醒的边缘挣扎。

疼痛、饥饿、寒冷交替侵袭着他的意识。

梦里是草原的风，是燃烧的帐篷，是族人最后的嘶吼，是那个冰冷如玉的男人淡漠的眼睛。

有时，他会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。

没有言语，没有进一步的举动，只是停留片刻，然后离开。

每一次，他都会瞬间惊醒，全身肌肉绷紧，如同蓄势待发的弓，对准门外那看不见的存在。

他不再认为那是巡视的护卫。

那脚步太轻，太稳，停留的时间太有规律。

是那个司卿。

他几乎能肯定。

那个男人像观察笼中困兽一样，观察着他的痛苦，他的挣扎，他一步步被磨去棱角的过程。

第三天，当送食口再次打开时，送进来的不再是冷水硬饼，而是一碗飘着淡淡油腥、甚至能看到几片菜叶的温热汤羹，和两个松软的白面馍。

阿史那灼野盯着那食物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
他没有立刻去吃。

饥饿感疯狂地灼烧着他的胃，但连续三日的煎熬和门外那双无声的眼睛，让他生出一种首觉。

这不再是维持牲口不死的最低限度的饲料。

这是一个信号。

果然，不久后，铁门外锁链哗啦作响。

门被打开。

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阿史那灼野眯起了眼睛。

他下意识地绷紧身体，做出防御的姿态。

两名护卫站在门口，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粗暴地进来拖拽他。

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套干净的、同样是粗麻制成的灰色囚服。

“出来。”

护卫的声音硬邦邦的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。

灼野缓缓站起身，动作因伤口的牵拉而有些滞涩，但脊背依旧挺得笔首。

他冷冷地扫过护卫，目光如刀，然后一步步走出这间困了他三日的黑牢。

他没有去接那套衣服，只是看着护卫。

护卫似乎有些不耐，但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终究没敢再动手，只将衣服塞进他怀里：“换上，跟我们去沐浴净身。

司卿大人要见你。”

沐浴？

阿史那灼野眼底掠过一丝讥讽。

果然，是要去见“主官”了，所以连他这“藏品”身上的污秽都需得清理干净么？

他被带到一间狭小的净房，里面有一个盛满热水的木桶和一块皂角。

护卫守在门外。

他沉默地脱下身上早己污秽不堪、凝结着血痂的破皮袍，踏入水中。

热水包裹住身体，触及背后的伤口，带来一阵刺痛后的奇异舒缓。

他快速地清洗着身体和头发，将数日的污垢和血腥气洗去，露出原本古铜色的、布满新旧伤痕的坚实躯体。

换上那套灰色的干净囚服，虽然粗糙，却意外地合身。

湿漉漉的黑发被他随手捋到脑后，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锐利的五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