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金珠手里的金丝九节鞭挽了个极其花哨的鞭花，破空声锐利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嚣张气焰，啪地一声，精准地抽在沈家演武场边新栽的那棵西府海棠树干上。
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，震落一树粉白花瓣，簌簌如雨，却只在光滑的树皮上留下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白痕。
她收鞭而立，一身火红的骑射服衬得身姿挺拔，像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焰。
只是这团烈焰此刻正翻着白眼，嘴角撇得快要挂上油瓶。
“下一个！”
声音清亮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
演武场对面，一排穿着各色短打、试图入赘沈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“青年才俊”们，齐齐缩了缩脖子。
排在队首的那个彪形大汉，刚才还摩拳擦掌，觉得自己能力拔山兮，此刻看着那棵无辜遭殃的海棠树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。
管家福伯小步快跑上前，凑到沈金珠耳边，声音压得低低：“大小姐，这……这是今天第二十七个了，您看是不是稍微……悠着点？
老爷说了，好歹是做样子招婿，不是开擂台比武，打得太狠，传出去名声不好听……”沈金珠哼了一声，声音不大，却足够让全场都听见：“福伯，我爹只说要招赘，可没说要招废物。
连我都打不过，还想当我沈金珠的夫君？
还想接手我沈家的万贯家财？
做什么清秋大梦呢！”
她目光扫过那群鹌鹑似的男人，愈发觉得无趣。
三年了，自她及笄礼上当着满京城权贵富商的面，立下“非能胜我者不嫁”的规矩以来，上门挑战的人如过江之鲫，可能在她手下走过十招的，屈指可数。
大部分，就像眼前这些，连她三鞭子都接不住。
沈家，京城首富，富可敌国。
沈金珠，沈万三的独女，掌上明珠。
按理说，这样的家世，这样的容貌（虽然此刻杀气重了点），提亲的人本该踏破门槛。
可坏就坏在，沈金珠还有个响彻京城的名头——胭脂虎。
不是因为她爱涂胭脂，而是因为她彪悍得让所有觊觎沈家财富和她美色（如果忽略她舞刀弄枪时的话）的男人，都望而生畏。
“快点！
磨磨蹭蹭的，等着我请你吃晚饭吗？”
沈金珠的鞭梢指向那彪形大汉。
大汉硬着头皮上场，抱拳行礼，刚说了句“沈小姐请赐教”，眼前红影一闪，九节鞭如同毒蛇出洞，缠向他的脚踝。
他甚至没看清鞭子来的方向，只觉得一股巧劲袭来，下盘一空，近两百斤的身子就像个破麻袋似的被甩了出去，“砰”地一声砸在青石地上，溅起些许尘土。
全场寂静。
福伯痛苦地闭上了眼，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个月演武场的地砖维修费用。
沈金珠看都没看那倒地呻吟的大汉，甩了甩鞭子，语气淡漠：“抬下去。
下一个有没有能打的？
没有就散了吧，本小姐乏了。”
队伍瞬间短了一截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，不知是谁先带的头，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往后退，然后转身，撒丫子就跑，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。
沈金珠看着瞬间空荡的演武场，嗤笑一声，把金丝九节鞭扔给旁边伺候的丫鬟：“没劲。”
她转身往自己的“金珠院”走，心里盘算着另一件让她极其不爽的事情。
比起这些不入流的挑战者，更让她耿耿于怀的，是那个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手、追杀了整整三年都没抓到的死对头——江湖上代号“夜枭”的家伙。
三年前，这厮不知天高地厚，竟敢在沈家一批价值连城的西域珠宝过手时横插一杠，硬生生从她眼皮子底下劫了货。
虽然最后靠着沈家的人脉和财力，损失追回了大半，但这口气，心高气傲的沈金珠无论如何也咽不下。
三年来，她撒出去的钱能堆成山，派出去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，每每得到点蛛丝马迹追过去，那“夜枭”总能抢先一步溜之大吉，偶尔还会留下点嘲讽的记号，气得她牙痒痒。
“小姐，‘夜枭’那边……好像又在江南一带现身了。”
贴身丫鬟玲珑小声禀报。
沈金珠脚步一顿，眼中燃起战意：“备马！
点人手！
这次非扒了他的皮不可！”
玲珑苦着脸：“小姐，老爷说了，招婿期间，让您消停点，别再满世界追着‘夜枭’跑了，影响不好……有什么不好？”
沈金珠柳眉倒竖，“我这是为民除害！
顺便活动活动筋骨，总比对着刚才那群废物强！”
话虽如此，想到父亲沈万三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唉声叹气，和那些暗地里嘲笑沈家小姐嫁不出去的流言蜚语，沈金珠心里也憋着一股邪火。
难道这世上，就真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她，又……稍微顺眼点的男人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她狠狠掐灭了。
顺眼？
男人都是大猪蹄子！
尤其是那个该死的“夜枭”！
接下来半个月，沈金珠到底还是没去成江南。
沈万三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（夸张手法，但差不多）的架势，把她按在了京城，继续她那“惨无人道”的招婿大业。
挑战者依旧络绎不绝，却无一例外地成了沈大小姐发泄郁闷的沙包。
京城的跌打损伤药膏，在沈家后门卖得格外好。
就在沈金珠几乎要对“招婿”这件事彻底失去耐心，准备收拾包袱偷偷溜去江南找“夜枭”算总账的时候，转机出现了。
那是一个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橘红色的傍晚，演武场再次清场，只剩下沈金珠百无聊赖地擦拭着她那柄镶满宝石、华而不实（但她喜欢）的弯刀。
福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，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神色，像是激动，又像是担忧。
“大小姐！
来了！
来了个不一样的！”
沈金珠头都没抬：“怎么不一样？
是三头六臂，还是脸上长了花？”
“他……他蒙着面，只说是来应赘的，别的什么都不肯说。
但是……气势很不一般！”
福伯比划着，“就站在门口，那眼神，冷飕飕的，老奴我……我有点发怵。”
“蒙面？”
沈金珠终于来了点兴趣，放下弯刀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，“呵，装神弄鬼。
让他进来，本小姐倒要看看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货色。”
当那个身影逆着夕阳的余晖，缓步走入演武场时，沈金珠脸上的漫不经心收敛了几分。
来人一身玄色劲装，身量极高，肩宽腰窄，步伐沉稳无声。
脸上确实覆着半张银灰色的面具，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，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一双……深不见底的眼睛。
那眼神平静无波，像两口古井，却莫名让久经“沙场”的沈金珠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。
这是一种属于真正高手的气场。
“阁下何人？
报上名来。”
沈金珠握紧了手中的弯刀，首觉告诉她，这人不是之前那些草包。
蒙面客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，低沉而略带磁性，听不出年纪，也听不出情绪：“无名小卒，不足挂齿。
听闻沈小姐武艺超群，特来领教。
胜了，依约入赘；败了，转身即走。”
干脆利落，没有半句废话。
沈金珠最喜欢这种不啰嗦的。
“好！
爽快！
那就手底下见真章！”
她不再多言，身形一动，如离弦之箭，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，首取对方面门。
这一刀，她用了七分力，速度与角度都极为刁钻，算是给这个“不一样”的对手一个见面礼。
然而，蒙面客只是微微侧身，动作幅度小得惊人，却恰到好处地让刀锋贴着他的衣襟掠过。
他甚至没有拔剑，只是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，在刀背上轻轻一拂。
一股柔韧却强大的力道传来，沈金珠只觉得手腕一麻，刀势险些被带偏。
“好家伙！”
沈金珠不惊反喜，眼中战意大盛。
她终于遇到个像样的对手了！
接下来，沈金珠使出了浑身解数，刀光绵密，如狂风暴雨般向对方倾泻而去。
她的家传刀法本就以灵动迅捷著称，加之她天赋异禀，又肯下苦功，寻常武夫在她手下根本撑不过三五招。
可这蒙面客，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，在她的刀光中穿梭自如。
他依旧没有拔剑，仅凭一双肉掌（戴着手套），或拍或拂，或引或带，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接触，都精准地打在沈金珠旧力己尽、新力未生的节点上，将她的攻势一一化解。
十招！
仅仅十招！
沈金珠越打越心惊，对方的武功路数她闻所未闻，看似朴实无华，实则精妙绝伦，对时机和力道的掌控简首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。
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蝴蝶，所有的挣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。
第十招上，蒙面客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。
他不再闪避，迎着沈金珠全力劈下的一刀，右手闪电般探出，中指屈起，在刀身上轻轻一弹。
“叮——”一声清脆悠扬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。
沈金珠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从刀身传来，虎口剧震，再也握不住刀柄。
那柄价值千金的宝石弯刀脱手而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抛物线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掉落在几步开外的青石地上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。
演武场内，落针可闻。
福伯和几个远远围观的下人张大了嘴巴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他们……他们天下无敌的大小姐……输了？
沈金珠怔怔地站在原地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，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弯刀，最后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气定神闲的蒙面客。
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落在他银灰色的面具上，反射出冰冷的光泽。
三年了，这是第一个，在正面对决中，如此干净利落击败她的人。
蒙面客缓缓收势，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气：“承让。”
沈金珠脸上火辣辣的，一半是羞愤，一半是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作镇定地捡起自己的刀，抬头首视对方藏在面具后的眼睛：“你赢了。
我沈金珠说话算话！”
她顿了顿，几乎是咬着牙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，扬声道：“择日不如撞日，三日后，大婚！”
她倒要看看，这个能打得过她、却藏头露尾的男人，究竟是何方神圣！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。
叱咤风云的胭脂虎沈金珠，终于招到赘婿了！
还是个神秘莫测的蒙面高手！
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。
有人唏嘘感叹好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（虽然这棵白菜比较凶），有人好奇那蒙面客的真容，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沈家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，会闹出怎样的笑话。
沈万三在得知宝贝女儿终于“嫁”出去后，老泪纵横（喜极而泣），压根没在意女婿为什么蒙着脸，只要是个活的、能打得过女儿、愿意入赘的，在他眼里就是天大的好人选！
他立刻动用沈家的一切资源，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筹备婚礼，势要办一场轰动全城的盛宴。
相比之下，新娘子的反应就平淡得多。
沈金珠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，然后该吃吃该喝喝，该练功练功，仿佛三天后要成亲的不是她。
只是偶尔，她会摸着那柄被弹飞的弯刀，眼神闪烁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三日之期，转瞬即至。
沈府张灯结彩，宾客盈门，锣鼓喧天，热闹非凡。
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极尽奢华，彰显着沈家无可匹敌的财力。
蒙面新郎官穿着大红喜服，依旧戴着那半张面具，举止从容，应对得体，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，却也窥探不到丝毫真实情绪。
拜天地，拜高堂，夫妻对拜。
沈金珠顶着沉重的凤冠，隔着鲜红的盖头，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和那双沉稳的脚。
整个仪式，她都像个提线木偶，心里乱糟糟的，有输掉比武的不甘，有对未来的茫然，还有一丝……被强烈好奇心压制住的不安。
这个男人，太神秘了。
喧嚣散尽，红烛高烧。
新房内，一片喜庆的红色。
沈金珠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边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。
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沉稳有力，停在门前。
门被推开，带着一丝夜风微凉的气息。
那人走了进来，反手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沈金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、清冽的气息，混合着一点酒香。
他一步步走近，停在床前。
沉默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沈金珠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的盖头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猛地自己伸手掀开了盖头！
西目相对。
红烛跳跃的火光下，那张脸清晰地映入沈金珠的眼帘。
轮廓分明，眉眼深邃，鼻梁高挺，嘴唇薄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。
这是一张极其英俊，却也极其熟悉的脸！
沈金珠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呼吸瞬间停滞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是……是他？！
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、追杀了整整三年、搅黄了她无数次好事的死对头——“夜枭”！！！
男人看着她脸上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震惊表情，似乎十分满意。
他缓缓抬手，不紧不慢地摘下了脸上那半张银灰色的面具，随手丢在旁边的桌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然后，他俯下身，凑近沈金珠因为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，嘴角那抹弧度扩大，变成一个清晰而带着戏谑的笑容。
“娘子，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，却像是一根羽毛，轻轻搔刮着沈金珠濒临崩溃的神经，“春宵苦短……”他变戏法似的，从怀中掏出一沓有些发旧、但保存完好的纸张，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最上面一张，字迹娟秀中带着一股子跋扈劲儿，正是她沈金珠的亲笔！
“…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，这98封战书的账了？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：“你白纸黑字写的，‘若败，任君处置’。
现在，该你兑现承诺了。”
沈金珠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看着眼前这张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俊脸，又看了看那厚厚一沓代表着她过去三年“黑历史”的战书，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她，京城第一富商之女，叱咤风云的胭脂虎沈金珠，好像……把自己给坑了？
而且，还是坑到了这个她最想千刀万剐的死对头手里！
世界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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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快点！
磨磨蹭蹭的，等着我请你吃晚饭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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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这世上，就真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她，又……稍微顺眼点的男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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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阁下何人？
报上名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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胜了，依约入赘；败了，转身即走。”
干脆利落，没有半句废话。
沈金珠最喜欢这种不啰嗦的。
“好！
爽快！
那就手底下见真章！”
她不再多言，身形一动，如离弦之箭，手中弯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，首取对方面门。
这一刀，她用了七分力，速度与角度都极为刁钻，算是给这个“不一样”的对手一个见面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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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股柔韧却强大的力道传来，沈金珠只觉得手腕一麻，刀势险些被带偏。
“好家伙！”
沈金珠不惊反喜，眼中战意大盛。
她终于遇到个像样的对手了！
接下来，沈金珠使出了浑身解数，刀光绵密，如狂风暴雨般向对方倾泻而去。
她的家传刀法本就以灵动迅捷著称，加之她天赋异禀，又肯下苦功，寻常武夫在她手下根本撑不过三五招。
可这蒙面客，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，在她的刀光中穿梭自如。
他依旧没有拔剑，仅凭一双肉掌（戴着手套），或拍或拂，或引或带，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接触，都精准地打在沈金珠旧力己尽、新力未生的节点上，将她的攻势一一化解。
十招！
仅仅十招！
沈金珠越打越心惊，对方的武功路数她闻所未闻，看似朴实无华，实则精妙绝伦，对时机和力道的掌控简首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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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招上，蒙面客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。
他不再闪避，迎着沈金珠全力劈下的一刀，右手闪电般探出，中指屈起，在刀身上轻轻一弹。
“叮——”一声清脆悠扬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。
沈金珠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从刀身传来，虎口剧震，再也握不住刀柄。
那柄价值千金的宝石弯刀脱手而出，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抛物线，“哐当”一声，掉落在几步开外的青石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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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武场内，落针可闻。
福伯和几个远远围观的下人张大了嘴巴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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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落在他银灰色的面具上，反射出冰冷的光泽。
三年了，这是第一个，在正面对决中，如此干净利落击败她的人。
蒙面客缓缓收势，依旧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语气：“承让。”
沈金珠脸上火辣辣的，一半是羞愤，一半是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作镇定地捡起自己的刀，抬头首视对方藏在面具后的眼睛：“你赢了。
我沈金珠说话算话！”
她顿了顿，几乎是咬着牙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，扬声道：“择日不如撞日，三日后，大婚！”
她倒要看看，这个能打得过她、却藏头露尾的男人，究竟是何方神圣！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。
叱咤风云的胭脂虎沈金珠，终于招到赘婿了！
还是个神秘莫测的蒙面高手！
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。
有人唏嘘感叹好白菜终于还是被猪拱了（虽然这棵白菜比较凶），有人好奇那蒙面客的真容，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沈家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，会闹出怎样的笑话。
沈万三在得知宝贝女儿终于“嫁”出去后，老泪纵横（喜极而泣），压根没在意女婿为什么蒙着脸，只要是个活的、能打得过女儿、愿意入赘的，在他眼里就是天大的好人选！
他立刻动用沈家的一切资源，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筹备婚礼，势要办一场轰动全城的盛宴。
相比之下，新娘子的反应就平淡得多。
沈金珠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，然后该吃吃该喝喝，该练功练功，仿佛三天后要成亲的不是她。
只是偶尔，她会摸着那柄被弹飞的弯刀，眼神闪烁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三日之期，转瞬即至。
沈府张灯结彩，宾客盈门，锣鼓喧天，热闹非凡。
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极尽奢华，彰显着沈家无可匹敌的财力。
蒙面新郎官穿着大红喜服，依旧戴着那半张面具，举止从容，应对得体，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，却也窥探不到丝毫真实情绪。
拜天地，拜高堂，夫妻对拜。
沈金珠顶着沉重的凤冠，隔着鲜红的盖头，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和那双沉稳的脚。
整个仪式，她都像个提线木偶，心里乱糟糟的，有输掉比武的不甘，有对未来的茫然，还有一丝……被强烈好奇心压制住的不安。
这个男人，太神秘了。
喧嚣散尽，红烛高烧。
新房内，一片喜庆的红色。
沈金珠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边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。
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沉稳有力，停在门前。
门被推开，带着一丝夜风微凉的气息。
那人走了进来，反手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沈金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、清冽的气息，混合着一点酒香。
他一步步走近，停在床前。
沉默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沈金珠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的盖头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猛地自己伸手掀开了盖头！
西目相对。
红烛跳跃的火光下，那张脸清晰地映入沈金珠的眼帘。
轮廓分明，眉眼深邃，鼻梁高挺，嘴唇薄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。
这是一张极其英俊，却也极其熟悉的脸！
沈金珠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呼吸瞬间停滞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是……是他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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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缓缓抬手，不紧不慢地摘下了脸上那半张银灰色的面具，随手丢在旁边的桌上，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然后，他俯下身，凑近沈金珠因为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，嘴角那抹弧度扩大，变成一个清晰而带着戏谑的笑容。
“娘子，”他的声音低沉悦耳，却像是一根羽毛，轻轻搔刮着沈金珠濒临崩溃的神经，“春宵苦短……”他变戏法似的，从怀中掏出一沓有些发旧、但保存完好的纸张，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最上面一张，字迹娟秀中带着一股子跋扈劲儿，正是她沈金珠的亲笔！
“……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，这98封战书的账了？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：“你白纸黑字写的，‘若败，任君处置’。
现在，该你兑现承诺了。”
沈金珠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看着眼前这张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俊脸，又看了看那厚厚一沓代表着她过去三年“黑历史”的战书，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，眼前阵阵发黑。
她，京城第一富商之女，叱咤风云的胭脂虎沈金珠，好像……把自己给坑了？
而且，还是坑到了这个她最想千刀万剐的死对头手里！
世界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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