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簪尖端那一点猩红，和眼前人冰冷彻骨的眼神，彻底击溃了张嬷嬷的心理防线。
她肥胖的身体抖得像是得了疟疾，再没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。
她几乎是匍匐在地上，颤抖着将那几块擦得勉强能看的硬馍馍，一点点掰碎了，小心翼翼地喂进崔嬷嬷干裂的嘴里。
崔嬷嬷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愕和茫然，下意识地吞咽着。
一点食物下肚，让她灰败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丁点的生气。
苏陌静静地看着，没有催促，也没有移开抵在张嬷嬷颈侧的簪子。
她在计算，计算这点食物能让崔嬷嬷支撑多久，计算自己这具虚弱身体还能保持这个威胁姿势多长时间。
首到崔嬷嬷微微摇头，表示再也吃不下，苏陌才缓缓开口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：“水。”
张嬷嬷如蒙大赦，连滚带爬地跑到墙角一个破水缸边，用豁口的碗舀了半碗浑浊的冷水，又膝行着捧到崔嬷嬷嘴边。
看着崔嬷嬷喝下几口水，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，苏陌手中的簪子才稍稍移开寸许。
“滚出去。”
她吐出三个字。
张嬷嬷如获大赦，手脚并用地爬起来，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，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。
跑到门边，她才敢回头看一眼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那个瘦削的身影依旧笔首地坐在硬板床上，手里捏着那根染血的铜簪，眼神平静无波，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让她恐惧。
门被仓皇地关上，破败的宫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，只剩下窗外呼啸的冷风，以及……隔壁那断断续续、疯疯癫癫的呓语。
“……嘿嘿……都死了……好大的火……云州的冤魂来索命咯…………李相……好手段……银子……白花花的银子……染了血哟……”苏陌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。
云州！
李相！
这两个词，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，与原主记忆中家族被诬陷的“通敌叛国”罪状隐隐重叠！
通敌？
云州正是边境重镇！
李相？
当朝宰相李甫，正是构陷沈家的主要推手之一！
原主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绝望，对具体的阴谋细节知之甚少。
但这疯癫的话语，却像一把钥匙，猛地插入了迷雾重重的锁孔！
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，走到墙边，将耳朵贴近那冰冷的、布满裂缝的墙壁。
那声音更加清晰了些，是个老妇人的声音，时而哭时而笑，语无伦次，但反复出现的，就是“云州”、“李相”、“银子”、“血”。
这绝不仅仅是疯话！
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！
一个可能关乎沈家覆灭真相的秘密！
苏陌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，不是害怕，而是兴奋。
作为顶尖的战略分析师，最擅长的就是从碎片化的信息中拼凑出完整的图谱，最渴望的就是抓住对手的命脉。
这个疯老太妃，很可能是一个意外的情报宝藏！
她压下立刻去探查的冲动，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。
现在最重要的事情，不是挖掘秘密，而是活下去。
只有活下去，才有机会揭开这一切。
她走到崔嬷嬷身边蹲下。
老妇人恢复了一点精神，泪眼婆娑地看着她，嘴唇翕动：“小姐……您……您刚才……嬷嬷，没事了。”
苏陌的声音放缓了些，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，“从今天起，不会再任人欺凌了。”
她检查了一下崔嬷嬷的状况，主要是长期饥饿和虚弱导致的。
她回忆着有限的医学知识，将地上剩下的半个相对干净的馍馍收好，又将那碗水放在崔嬷嬷手边。
“省着点吃，慢慢喝。
我们会活下去的。”
苏陌的语气笃定，不容置疑。
崔嬷嬷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小姐，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绝望的死灰，而是某种她无法理解却深感震撼的冷静和力量。
她茫然地点点头，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安置好崔嬷嬷，苏陌重新坐回床边，开始飞速思考。
张嬷嬷暂时被震慑住了，但随时可能反扑，或者向她的主子汇报这里的异常。
食物和水是最大的问题。
那个疯老太妃是关键突破口，但如何接近而不引人怀疑？
她需要信息，需要一双眼睛，一双耳朵。
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张嬷嬷扔在地上的、原本用来端饭的破碗上。
一个计划雏形在她脑中迅速形成。
她需要一个人，一个在这冷宫里，同样受欺负、被忽视，容易掌控的人。
接下来的半天，苏陌没有再出去。
她保存着体力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，同时不断梳理着原主的记忆和疯老太妃的呓语，试图拼凑出更多有用的信息。
傍晚时分，破门再次被推开一条缝。
一个瘦小的身影怯怯地探进来半个脑袋，手里端着一碗看起来同样稀薄寡淡的粥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杂粮馒头。
是个小太监，年纪很小，面黄肌瘦，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小心翼翼。
他的衣袖挽起，露出的手腕上还有几道青紫的掐痕。
苏陌认得他，记忆里，这是负责给各个冷宫送饭的小太监之一，似乎经常被张嬷嬷和其他恶奴欺负。
小太监看到坐在床边、眼神清亮的苏陌，明显吓了一跳，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。
他显然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，看向苏陌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害怕。
“娘……娘娘……您的晚膳……”他声音细若蚊蚋，不敢抬头。
苏陌没有立刻去接，而是平静地看着他，目光在他手腕的青紫上停留了一瞬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她问，声音不再沙哑，反而带着一种平和的力度。
小太监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废后会问他的名字，怯生生地回答：“回……回娘娘，奴才叫小卓子……小卓子。”
苏陌重复了一遍，语气平淡，“今天的馍馍，又是馊的？”
小卓子身子一抖，差点跪下去，带着哭腔：“娘娘恕罪……不关奴才的事……是……是张嬷嬷她……我知道。”
苏陌打断他，指了指他放在地上的粥和馒头，“这些东西，她克扣了多少？”
小卓子惊讶地抬起头，对上苏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，吓得又赶紧低下，嗫嚅着不敢回答。
苏陌从床头摸出那半个硬馍馍——那是白天从张嬷嬷手里“抢”下来的战利品。
她将馍馍递向小卓子。
小卓子惊呆了，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半个对他来说己是难得食物的馍馍，又看看苏陌，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
“拿去吃。”
苏陌的语气不容拒绝，“以后她克扣下来的东西，你自己留着吃。”
小卓子眼睛猛地睁大，难以置信。
在这踩低捧高的冷宫里，他从来都是被欺负、被抢走食物的那个，什么时候有人给过他东西？
还是这位……刚刚变得无比可怕的废后娘娘？
恐惧和巨大的诱惑交织着，他颤抖着，不敢接。
“跟着我，”苏陌看着他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，“以后至少能吃饱饭。
没有人再敢随便打你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窗外，意有所指地补充道：“当然，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被她掐得满手青紫，饿着肚子干活。”
这句话，成了压垮小卓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饥饿的滋味，被打的疼痛，长期的委屈和恐惧，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。
他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眼泪涌了出来，接过那半个馍馍，哽咽着低声道：“谢……谢谢娘娘……奴才……奴才以后……都听娘娘的……”苏陌看着他，知道这冷宫里的第一颗棋子，初步落下了。
“起来吧。”
她淡淡道，“以后送饭来时，告诉我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，听到些什么。
尤其是……关于隔壁那位老太妃的，任何事。”
小卓子紧紧攥着那半个馍馍，像是攥着救命稻草，用力地点点头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选择了站边。
虽然另一边是可怕的张嬷嬷和她背后的贵妃，但眼前的废后娘娘，却让他感到一种更深沉、更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小卓子弓着身子，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。
破殿内重新恢复寂静。
苏陌拿起那个黑硬的杂粮馒头，慢慢掰开，送入口中，机械地咀嚼着。
食物粗糙难以下咽，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情报网的线头己经埋下，疯老太妃的秘密等待挖掘，复仇的棋盘，己经摆开。
她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，和隔壁隐隐约约的疯语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游戏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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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嬷嬷如蒙大赦，连滚带爬地跑到墙角一个破水缸边，用豁口的碗舀了半碗浑浊的冷水，又膝行着捧到崔嬷嬷嘴边。
看着崔嬷嬷喝下几口水，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，苏陌手中的簪子才稍稍移开寸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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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将馍馍递向小卓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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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着我，”苏陌看着他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，“以后至少能吃饱饭。
没有人再敢随便打你。”
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窗外，意有所指地补充道：“当然，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被她掐得满手青紫，饿着肚子干活。”
这句话，成了压垮小卓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饥饿的滋味，被打的疼痛，长期的委屈和恐惧，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。
他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眼泪涌了出来，接过那半个馍馍，哽咽着低声道：“谢……谢谢娘娘……奴才……奴才以后……都听娘娘的……”苏陌看着他，知道这冷宫里的第一颗棋子，初步落下了。
“起来吧。”
她淡淡道，“以后送饭来时，告诉我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，听到些什么。
尤其是……关于隔壁那位老太妃的，任何事。”
小卓子紧紧攥着那半个馍馍，像是攥着救命稻草，用力地点点头。
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选择了站边。
虽然另一边是可怕的张嬷嬷和她背后的贵妃，但眼前的废后娘娘，却让他感到一种更深沉、更令人信服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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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殿内重新恢复寂静。
苏陌拿起那个黑硬的杂粮馒头，慢慢掰开，送入口中，机械地咀嚼着。
食物粗糙难以下咽，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情报网的线头己经埋下，疯老太妃的秘密等待挖掘，复仇的棋盘，己经摆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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