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里有十七种灰，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，粘在潮湿的、刚下过雨的水泥地上，像一块甩不掉的肮脏口香糖。
林凡推开厚重的玻璃门，二十西小时便利店的冷气嗡一声裹上来，激起皮肤一层细密的疙瘩。
他讨厌这种时候，凌晨两点半，大脑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，理智将断未断，偏偏还得下来买那该死的速溶咖啡——为了那份明天（或者说今天）早上九点就要交，而他连开头都没憋出来的报告。
更让他喉咙发紧的是脑子里那个东西。
不是比喻。
就是一个东西，一个自称“抽象话系统”的玩意儿，三个小时前毫无征兆地砸进他的意识，冰冷的电子音宣布绑定成功，然后就像焊死在了里面。
芜湖~宿主情绪值-1，当前抽象能量：5/100，努努力，马上就能起飞咯~（揣手手.jpg）又来了。
林凡眼角抽搐了一下，试图无视那浮现在脑海深处的、带着诡异颜文字的文字泡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掐进掌心，微小的刺痛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
不能想，不能回应，就当是加班过度产生的幻觉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混杂着关东煮的咸腥和清洁剂的味道，走向货架。
指尖刚触到那瓶深棕色玻璃罐，店员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：“先生，需要帮忙吗？”
林凡张了张嘴，预想中那句“不用，谢谢”在舌尖转了一圈，脱口而出的却是：“阿巴阿巴…来杯卡布奇诺，记住这束光兄弟们！”
声音不高，甚至有点干涩。
但足够了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店员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僵住，眼神里透出一种看精神病人或绝世傻逼的茫然与警惕。
旁边一个穿着oversize卫衣、正弯腰挑饭团的黄毛小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他。
林凡的血液轰一声全涌到脸上，烧得他耳膜嗡嗡作响。
耻辱感像藤蔓一样勒紧他的心脏。
他猛地低下头，一把抓过咖啡罐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向收银台，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视线，像针一样扎着他。
叮！
抽象表达成功！
情绪波动值+10！
抽象能量+5！
宿主棒棒哒！
（扭动.gif）系统的提示音欢快得刺耳。
林凡把咖啡罐重重顿在收银台上，试图用动作打断脑内的噪音。
店员，一个眼皮耷拉、挂着深深黑眼圈的年轻人，慢吞吞地拿起罐子扫描。
“十块五。”
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懒散，但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戒备。
林凡掏出手机，点开支付码，递过去。
他死死闭着嘴，生怕再漏出半个莫名其妙的音节。
沉默是最后的堡垒。
扫描枪“滴”了一声。
店员把手机递还给他：“好了。”
拿回来，转身，离开。
就三步。
只要完成这三个动作，就能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。
林凡心里默念，伸手去接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手机的一刹那，脑子里那个系统像是被按下了什么狂暴的开关，猛地又弹出一条提示，还配着一段极其洗脑的土味BGM。
检测到宿主完成交易！
触发被动技能——‘芜湖起飞’！
来点购后返场抽象秀！
大的要来了哦亲！
林凡浑身一僵，想闭嘴己经晚了。
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力量撬开他的牙关，一段荒诞至极的、用变调电子音唱出来的旋律混着文字洪流，以一种近乎呐喊的音量爆发出来：“——栓Q！
家人们谁懂啊！
今日份剁手！
拿下！
我真的会谢！
退！
退！
退！”
声音在寂静的便利店里炸开，甚至盖过了冰柜低沉的嗡鸣。
货架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袋似乎都跟着震了一震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挑饭团的黄毛张着嘴，饭团啪嗒掉回冷藏柜。
黑眼圈店员半伸着手，彻底石化了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场行走的、五颜六色的灾难。
林凡举着手机，僵在原地。
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，咚咚咚，快要撞碎胸骨。
脸颊上的灼热感几乎要具象化成蒸汽。
完了。
社会性死亡。
明天，不，今天天亮以后，他就会以“便利店抽象男”的称号登上本地奇葩新闻头条。
巨大的窘迫和一种更深沉的、对自身失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。
他恨不得脚下立刻裂开一条缝，或者干脆让那该死的系统首接引爆他的脑袋。
就在他血液都快冻住的时候，角落里，靠近热饮机的方向，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压抑不住的——“噗嗤”。
是笑声。
林凡绝望地、机械地转过头。
便利店靠窗的长条桌边，坐着个女孩。
之前被高高的杂志架挡着，没注意到。
她穿着简单的连帽衫，头发松松挽起，面前摆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和一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。
此刻她正捂着嘴，肩膀微微抖动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。
看到他看过来，她非但没有收起笑意，反而放下手，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她的眼睛很亮，带着未褪的笑意和一种……林凡读不懂的、奇异的光彩。
不是嘲笑，不是看热闹，更像是一种……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东西的兴奋？
林凡懵了。
这反应不在他预想的任何一种耻辱剧本里。
女孩站起身，朝他走过来。
帆布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几乎没有声音。
她在林凡面前站定，无视了旁边两个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围观群众，微微歪头打量了他一下，然后伸出食指，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。
这个动作让林凡猛地一颤。
她……她知道？
女孩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，带着点狡黠的味道。
她终于开口，声音清朗，咬字清晰，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林凡死寂的心湖：“刚才那段，‘剁手’和‘拿下’的情绪递进层次不够分明，‘退退退’的爆发力是够了，但收尾有点拖沓，削弱了荒诞感。
整体……七分吧。”
林凡瞪大了眼睛，嘴巴无意识地张开，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
震惊盖过了一切。
她不仅笑了，她不仅看懂了，她……她还在点评？！
这比系统本身更让他感到惊悚和匪夷所思。
女孩看着他一副世界观碎裂重组中的呆滞模样，眼里的笑意更盛。
她不紧不慢地从连帽衫口袋里掏出手机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，然后将其转向林凡。
屏幕的光有些刺眼，林凡下意识地眯了眯眼。
那似乎是一个设计极其简洁却又透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科技感的界面，幽蓝色的背景上，流淌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复杂符号和数据流。
正中央，是几行加大加粗的字体，清晰得残酷：实名认证成功认知同步协议：己链接用户林凡，ID：0079，抽象化倾向：中度（阶段性波动）权限验证通过女孩看着他脸上每一丝惊骇的细微变化，微笑着，用一种近乎宣读福音般清晰又神秘的语调，一字一句地，为他，或许也是为这个寂静的凌晨，揭开了命运的幕布：“恭喜你，通过抽象派防沉迷终极验证——”她顿了顿，目光落在林凡惨白的脸上，声音里带着一种林凡无法理解的、复杂的意味，轻飘飘地补上了最后三个字：“——预备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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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想，不能回应，就当是加班过度产生的幻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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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体……七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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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仅笑了，她不仅看懂了，她……她还在点评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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