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鱼性冷、重欲,因为鱼尾而自卑。
我无数次地借此羞辱他: 你那条滑腻腻的鱼尾,光是看着就让我觉得恶心,和你的人一样。
后来,我被男友害死。
为救我,人鱼拔光了所有的鳞片,甘愿化成泡沫,死无全尸。
再次睁开眼,我回到了和人鱼结婚那夜。
他掩饰着眼底的自卑和破碎: 你又想说什么?
……我想说。
我仰起头看他: 我可以亲亲你的漂亮鱼尾吗?
1
如果没记错,失去意识前,我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纪淮星。
他倒在血泊里,冲我露出一个凄美惨烈的笑容。
小渔,别怕,我在,我能救你。
小渔,如果救不了你,我就陪你一起死。
小渔,其实我的鱼尾不恶心的……
纪淮星是为了救我。
他最怕疼,却忍着钻心的疼痛亲手拔下鳞片。
他最喜欢阳光,却在阳光下化成了泡沫。
他最讨厌我,却愿意以命换命,让我活着。
……
后背被冷汗浸湿,我大口喘着气,从梦中惊醒,猛地睁开眼。
眼前是一片昏暗,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血腥味,四周静悄悄的。
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地府的时候,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带着哽咽的声音。
桑渔,你就这么喜欢他吗?
不让你去找他,你就寻死?
你就…这么喜欢他?
这个声音。
我的心脏狠狠一缩,脑子瞬间清醒过来,猛地坐起身,果然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。
纪淮星倚在窗边,面色苍白,头发凌乱,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虚弱。
我看清他的脸,眼泪瞬间涌上眼眶: 纪…纪淮星?真的是你吗?你没死?
闻言,纪淮星高大挺拔的身影颤了颤,十分悲凉地笑了。
是啊,我还活着,你很失望是不是?
我几乎是下意识摇头否认。
没有,我很高兴你还……
他面无表情,似乎是对我说的话感到厌倦,毫不迟疑地转身走了出去。
眼睁睁看着他要走,我连忙擦干眼泪,想要起身追上去,却因为腿脚酸软使不上力气,从床上翻了下来。
挣扎着抬起头,那些过于眼熟的陈设纷纷映入眼帘,我紧张地屏住呼吸,认真观察着四周的环境。
这桌子,这沙发,这……
我终于意识到。
这不是什么别的地方,这是我生活了整整一年的地方,这是我和纪淮星的家。
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,冲到桌子旁,借着窗外的亮光,看清了日历上的时间。
——2021 年。
这是我刚嫁给纪淮星的那年。
我重生回到了刚嫁给纪淮星的那年。
日历旁边还摆放着我和纪淮星的结婚照。
我颤抖着手把照片拿起来,那些不美好的记忆瞬间回笼。
上辈子,我鬼迷心窍,听信渣男的花言巧语,认定了纪淮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,认定了纪淮星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伤害我。
而就在今天。
因为纪淮星阻止我去参加蒋南的开业典礼,我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。
纪淮星之所以不让我去,是因为在开业典礼上蒋南会宣布和我的闺蜜在一起。
他不想看我伤心,我却只以为他在针对蒋南,对他又打又踢,说尽了侮辱的话,甚至咒他去死。
纪淮星,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?你一条人鱼却总想着过人的生活?你恶不恶心?
纪淮星低着头,装作听不见我的恶言恶语,一言不发把我撕碎的结婚照一次又一次地粘贴好。
但即使是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。
在我吃了安眠药昏迷不醒后,纪淮星还是毫不犹豫地拔下鳞片救我。
我从回忆里苏醒过来,大步冲出房间,迎面撞上了手里拿着绷带和止血药的保姆陈妈。
陈妈一看见我,瞬间警惕起来: 你又想干什么?
我急切地问: 纪淮星在哪?
陈妈扭过不理我: 我不知道。
我沉默下去。
我知道陈妈不会告诉我,不光是她,这别墅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向我透露纪淮星的行踪。
因为,我每次找他,都没什么好事。
既然没人帮我,那我就自己找。
我按照上辈子的记忆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,直到推开了纪淮星的书房门,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我整个人瞬间愣住。
只见纪淮星裸着上半身,虚弱地坐在一片血泊里,漂亮的蓝色鱼尾正泛着幽幽的光点,他低垂着头,面无血色,整个人看起来危险又迷人。
我知道人鱼拔鳞会很痛,却从未想过会是眼前这般惨烈的场景。
门被我骤然推开,纪淮星面露不耐,声音喑哑地开口: 滚出去。
我没动,纪淮星周身气息瞬间暴虐,眼里泛着嗜血的红光,缓缓抬起头: 找死吗……
他看清了是我,凶狠的语气顿了顿,连忙扭过头,动作慌张地想要遮住自己暴露在外的鱼尾。
再次见到活生生的纪淮星,应该高兴才对,可是语气里的哽咽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纪淮星,你疼不疼呀?
闻言,纪淮星放在鱼尾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,随后冷笑着问: 与你无关,说吧,又想让我帮蒋南做什么?
我擦干眼泪,往里走: 不是的,我……
别过来。纪淮星见我抬脚,撑着身子往桌子下面躲,同时语气冰冷地说,出去。
我脚步顿了顿,看着他抗拒的神色,咬咬唇,执拗地说: 我不出去。
纪淮星动作一顿,嘴角讽刺的弧度越来越大: 不出去?留在这里是想干什么?又想说什么?是想离婚,还是要咒我死?
我抬脚,坚定地朝他走: 纪淮星,其实我想说……
纪淮星见我靠近,冷漠地侧过头,精致的五官隐匿在昏暗的灯光里,叫人看不清神色。
我蹲下,毫不避讳地对上他深蓝色的眸子,轻声开口:
你的鱼尾好漂亮呀,像琉璃一样。
话音落下,紧绷着下颚的纪淮星狠狠一震,猛地抬头。
我顺势抬手捧住他的脸,无比真挚地问: 那么,我可以亲亲它吗?
2
纪淮星眼中的表情复杂,打量我许久,轻轻推开我的手,冷着脸说: 桑渔,我不会再阻拦你去找蒋南了,你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来讨好我,出去。
我看着空荡荡的手,连忙解释: 我说的都是真心……
闭嘴。纪淮星打断我的话,又冷声重复了一遍,出去。
知道不能太心急,于是我落寞地低下头,站起身打算向他告别,结果脚下一滑,眼前一阵天旋地转。
然后。
我直挺挺地亲在了……他的尾巴上。
我还没来得及喊疼,纪淮星先我一步反应很大地倒吸一口气,诡异的红晕瞬间从脸蔓延到他的脖子: 桑渔,你……
他好像要生气了。
我二话不说,干脆又猛亲了几口,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: 你看,我是真的想亲你的尾巴,真心的。
纪淮星不理我,眼睛闭得死死的,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,呼吸十分急促。
我担忧地伸手想探他的体温: 纪淮星,你脸好红,是发烧了吗?
纪淮星猛地睁开眼,一把攥住我的手。
下一秒,我被他无情地扔了出来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,书房门就在我面前重重地关上了。
正值中午,四周都静悄悄的,只有身后窗台上的两只小鸟在说话。
嘎嘎,她亲了她亲了,她亲了尾巴。
嘎嘎,她不知道雄性人鱼的鱼尾相当于第二个……
嘎嘎,她好勇,桑大勇,桑大勇。
我: ……
我认识它们两个,一个叫七七,一个叫。
我好奇地问: 相当于第二个什么?
两只小鸟对视一眼,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嘎嘎笑声。
其中一只小鸟兴奋地扇动着翅膀: 嘎嘎,相当于男人的……
话没说话,身后的门砰一声又开了。
纪淮星变回了人的形态,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黑裤,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,衬得他整个人清冷禁欲,再看不见半点刚才狼狈的样子。
他阔步走过来,看也没看我一眼,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对小鸟的脑袋,顺手扔出了窗户。
很快,窗外传来了两只鸟的鬼哭狼嚎。
我担心地上前两步: 纪淮星,你好了吗?
纪淮星背对着我,声音低哑: 桑渔,别怪我没提醒你,你现在去,兴许还能赶上。
看着他冷漠的背影,我咬咬牙,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: 我干嘛要和别人吃饭?我只要和你吃饭
想了想,我又加了句: 老公。
纪淮星一听到老公两个字,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,离我远远地: 桑渔
在呢。
他压抑着眼里的暴虐,怒极反笑: 上次这么叫我,是为了拔我的鳞片送给蒋南,那这次呢?是为了什么?为了心脏?
我心中一阵刺痛,上前抓着他的手不放: 当然不是,我们不是夫妻吗?我这么叫你很正常呀。
纪淮星还是不信,怀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,最后看了一眼表: 如果你现在不去,就真的见不到蒋南……
……
怎么老提蒋南,其实喜欢蒋南的是他吧?
我踮起脚,一把勾住他的脖子,可怜兮兮地说: 我本来也不想见他,我只想见你,老公,我好饿,一天没吃东西了。
纪淮星垂了垂睫毛,平静如一汪潭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心疼。
看来卖惨有效。
我眨眨眼,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: 今天我急着出来见你,穿的鞋子不合脚,脚都受伤了,可疼了。
闻言,他沉默了许久,最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,蹲下小心翼翼地攥住我的脚腕: 给我看看。
我用力地点点头,然后托着下巴,认真地注视纪淮星。
人们常说,来自深海的人鱼都貌美无比,擅长蛊惑人心。
我的目光顺着纪淮星纤长微翘的睫毛一路看下来,掠过白皙细腻的侧脸,最后落在红润柔软的唇上,情不自禁地吞吞口水。
哦,天哪。
多么漂亮的小美人鱼啊,多么好亲的嘴巴呀。
这么想,我就这么做了,抬手搂住他的脖子。
纪淮星的睫毛抖了抖,微微抬眼,眼睛里似乎带着似有似无的钩子,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。
亲吗?要不要亲?亲一下吧,就亲一下。
我情难自抑地凑到他唇边,眼看着就要亲到了,手机响了。
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。
纪淮星脸上闪过一丝失落,错开目光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我心中恼火,掏出手机,看也没看直接接通: 你最好是告诉我天塌了……
话没说完,那头就传来了蒋南抱怨的声音。
桑桑,纪淮星答应你了吗?你怎么不说话?他没答应你吗?你可以卖惨啊,你让他心疼你啊。
桑桑,所有都是权宜之计而已,我知道你觉得他的尾巴恶心,但等事成之后,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。
……
我心头一紧,连忙抬头去看纪淮星。
纪淮星也正盯着我,眼底是一片骇人的阴翳,见我看他,讽刺地笑了两声,一副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帮他所以才这样的表情。
随后,也不等我开口说话,大力扯开我的手,站起身大步走了。
3
我挂了电话,小跑着追上他。
纪淮星,不是你听到的那样,你不要听那个傻逼乱说……
纪淮星定住脚步,看也不看我一眼,声音冷漠,背影却在轻颤着,去找他吧,我说了,我不会再阻拦你。
我咬咬牙,冲上前抱住他的腰。
他后背一僵,有想挣脱我的意思。
我干脆豁出去了,扳过他的脸,一把扯下他的眼镜,开始胡乱地亲他。
他想挣扎,却又怕伤了我,虚扶着我的腰,任由我弄了他一脸口水。
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。
我睁开眼看着纪淮星。
只见他红着眼眶,眼底水润,衣领凌乱,一副被我蹂躏惨了的样子。
我心虚地别开视线,不太敢和他说话。
纪淮星看我一眼,眼里依旧带着钩儿,垂下眼皮,声音低低的: 亲完我,就该去找他了吧?
当然不是
我猛地扭过头,恨不得对天发誓: 以前看上蒋南,是我眼瞎,纪淮星,我知道你的好了,我发誓,从今以后,我的眼里只有你,我不会再犯浑了,我们好好过。
纪淮星掀起眼皮看了看我,随后再次低下头,苦笑了两声: 这样的谎话,你说过无数次。
我急了,迫切地想向他证明: 这次真不是谎话,纪淮星……
纪淮星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,并没有说话,但显然是不信的模样。
看着他的动作,我忽然想起,人鱼族仿佛有那种缔结以后就要一辈子绑在一起的契约。
上辈子他被我气狠了,不止一次地想和我缔结,可都被我寻死觅活地拒绝了。
想到这里,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说: 你们人鱼是不是有什么契约?
纪淮星低着头,还是一句话不说。
我愿意和你缔结契约,永远和你绑在一起,你信……
好。纪淮星一秒抬头。
那句你信我就这样卡在了我的嗓子眼。
窗外的那两只小鸟又开始叫了。
嘎嘎,钓系钓系,这是钓系。
嘎嘎,上当了,上当了。
我没听清: 它们说什么?钓什么?
钓鱼。
纪淮星面不改色: 他们说想钓鱼。
我: ?钓鱼?鸟想钓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