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坦白的话还没出口,就被他兴冲冲地打断:
我又一次赢了她,她当初抛弃我另嫁他人,就注定了这辈子都会输给我。
不过她能力强,不像你,除了有个好家世一无是处。
我沉默着撕了报告单,看着他从闻笙手里抢走一笔又一笔生意。
直到她气急上门,当众给了他一耳光,肖北望终于有了理由将人囚在身边。
等他想起向我解释时,我只是淡笑摇头。
盘算着自己还有几天可活。
1
生气了?
肖北望以为我在闹脾气,也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最近玩得太过火。
所以罕见的回来哄哄我,见我半天没吭声。
他索性也懒得再说话,干脆利落地去浴室冲澡。
试图像以前一样用行动来让我消气。
可这次,我不打算配合了。
目光瞥向他随意丢在桌上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,我还是没忍住翻动着页面。
微信置顶变成了闻笙,我的消息已经被设置成了免打扰。
怪不得,我给他发的微信从没回过。
我垂眸苦笑出声,胸口一阵阵堵得慌。
手机震动,我下意识点开消息。
一份合同映入眼帘,后面跟着一条消息。
肖北望,你说过把北郊的项目送我,你现在过来签字,我……同意跟你。
脑子轰然炸开,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。
好久才反应过来,肖北望居然要把北郊给她。
北郊是一片老城区,我爸还没发家时,带着我和我妈在那说话声音大点就会摇摇欲坠的房子里住了十五年。
我妈意外去世,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,身体也越来越不好,他就把那片地方买了下来,经常过去小住。
后来我爸临走时,连带着我和公司一起托付给了肖北望。
唯独北郊那地方,留给了我,我知道,那是他给我最后的念想。
他曾说过,肖北望绝非池中之物,早晚有一天,他会有自己的天地。
而我,只会遮挡他的光芒,所以我爸让我嫁给他,给我和公司找了个靠山。
2
肖北望出来时,我还拿着他的手机。
四目相对,他眉头微皱,毕竟在一起六年,我对他有着充分的信任。
或许,那从不是信任,只是不愿被打破的平静生活。
他状似无意地上前从我手里抽走手机,修长的手指滑动屏幕。
在看见闻笙发来的消息时,眼神顿住。
我双手攥紧,心中有些忐忑,肖北望知道那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。
他迟迟没有开口,我心底愈发沉重,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抱有一丝期待。
半晌后,他沉声道:
我出去一趟。
我没说话,默默看着他穿戴整齐发动引擎驶出别墅。
不安的心逐渐被放大,可北郊的项目毕竟在我手里,我不签字,肖北望也做不了什么。
想到这,我稍稍安心不少。
那座老房子,是我爸妈的家,不久后,也会成为我的家。
所以,我谁都不会给。
手机响起,是陈医生打来的电话,询问我是否已经决定放弃治疗。
在医院时,他话说得委婉,可我也听得出,没希望的,治疗也只是拖一段时间罢了。
所以,我想都没想,拒绝了他的提议。
我早已给自己选好了死法,却唯独不是躺在病床上。
挂了电话,我撑不住身体带来的疲倦,沉沉睡去。
凌晨三点,我被客厅传来的响动吵醒。
披上衣服下楼时,就看见肖北望喝得酩酊大醉,被人扶着躺在沙发上。
他朋友瞧见我下楼,又看了看闻笙,表情有些尴尬。
肖北望眼神迷离,喘着粗气,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:
你又输给我了,我说过,这笔生意还是我的。
闻笙蹲在他面前,目光温柔又无奈:
是,我又输给你了。
当初选择离开我……后悔吗?
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……会留下吗?
肖北望眸色乌黑,眼底攀起一丝希冀,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。
醉酒好似也因为这一刻清醒了大半。
看着他压抑克制的目光,心底涌上那股酸涩的情绪,怎么也按不下去。
我默默退到一旁,那些想让他注意身体的话,我竟是一句也不敢说出口。
3
闻笙抬眸迎上他的目光,四目相对,眼波流转。
闻笙眉眼蕴含着浓浓的不舍与释怀,静默半晌,语气惋惜道:
肖北望,以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,你也放下吧。
我离了婚,更知道离异的女人总是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。
我可以承受这些,是因为我和沈安比不了,她有人疼、有你,可离开你,她怎么活下去?
我也不想因为自己扰乱你们安定的婚姻。
说罢侧目朝我看过来,善解人意的目光在看向我时陡然带了几分势在必得与不屑。
我垂眸挡下眼底的嘲讽,扯出一抹冷笑。
离婚这件事,对于今天之前的我和肖北望来说,只是一个简单的词汇。
不管是出于我爸的嘱托还是他的那份责任,我们都不会离婚。
可今日过后,离婚这件事,就会在他心中悄然发芽。
因为肖北望只要一看见我,就会想到闻笙。
想她独身一人,没人疼没人爱,就连他自己,也要迫于丈夫的身份不得不勉强陪在我身边。
我无声笑笑,感叹于闻笙的说话技巧。
肖北望低垂着眼眸,看不清在想什么。
片刻后,自嘲一笑:
你当然跟她比不了,因为……你不配
他话锋的转变让人措手不及。
闻笙咬着嘴角,往常强势的姿态此刻竟也露出几分委屈,眼泪无声滴落。
是,我这就走。
她起身还未抬脚,纤细的手腕便被一双大手用力握住。
肖北望黑眸幽暗,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掠夺,随即一把将人扯进怀里,两人双双陷进沙发内。
闻笙连忙泪眼婆娑地挣扎着起身,却被高大的身躯压得动弹不得,随即一个汹涌急切的吻狠狠落下。
客厅霎时一片寂静。
我怔愣在原地,僵硬着身体呆呆看向此刻吻得意乱情迷的两人。
我想强装镇定,可微微颤抖的嘴角出卖了我,大脑一片空白,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。
手指下意识攥紧,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,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。
他朋友扭过头,神色尴尬,想开口解释,却找不到任何词来代替。
最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:
嫂子,不是你看到的这样,肖哥他……喝醉了。
4
我没回应,只觉浑身发寒,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。
回想曾经他用拙劣的借口哄骗我说,他对闻笙只有报复,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话。
我才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有多蠢。
他字里行间都是恨与怨,可吻上去的皆是爱和情。
我站在一旁,直到肖北望抵不住醉意睡过去。
我迟钝地挪动脚步去卫生间拿过毛巾想给他擦脸。
还没碰到他,便被一只手接过去。
闻笙不好意思地看着我,弯弯眉眼:
我来吧。
我任由她抽离毛巾,转身给肖北望细心擦拭身体。
我没敢再看下去,转身上楼。
可脚步像是灌了铅,每上一层都如针扎般疼痛。
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,我死死掐住掌心不让自己发出声。
心像是被拴了块石头似的直直沉了下去,勒得我喘不上气。
一股温热从鼻腔流下来,滴在地板上,我下意识抬头,脑袋一阵天旋地转。
眼前彻底陷入黑暗。
倒下去前,我在想,离婚两个字应该轮不到肖北望提出来了。
再次睁眼时,我躺在床上,身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。
我眼睫轻颤,缓慢坐起身看向一旁的肖北望。
表情讶然,毕竟以往这个时间,他都在公司忙着和闻笙抢生意。
然后等着她找上门找他吵架,再顺势提出一些让闻笙难堪的条件,借此进行他口中所谓的报复。
哦,不。
现在已经变了,从上次闻笙当众给了他一耳光后,他已经有了将人光明正大囚在身边的理由。
我抬眸看向肖北望,见他手里捏着一份拼凑出的体检报告。
我心下微动,呼吸也放轻了不少。
他都看见了。
从拿到确诊书时,我就打算向他坦白,可话没出口,就被他兴冲冲打断。
那时我便知,这世上能让他掀起情绪的也就两件事。
闻笙和他的公司。
肖北望已经彻底将我爸的公司改名换姓,以前的兴安大厦已经变成了北冥集团。
而我,从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口中未露过面的肖太太。
5
你生病了?
什么病?肖北望皱眉看向我。
我没吭声,起身拿过他手里的报告单,显然是刚拼凑好的,但因为缺少的部分太多。
纸屑破碎,表面皱皱巴巴,字迹也拼得歪歪扭扭,已经看不出什么。
我垂下眼眸,卡在喉咙的话似要脱口而出。
可最终只是淡淡摇头: 没什么,只是有点上火。
过两天就好了。
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。
肖北望目光带着一丝狐疑,明显不信。
我当做没看见,转移了话题。
今天不用去公司吗?
此话一出,他嘴角笑意收敛了许多。
自从结婚以来,他从不允许我打听公司的事,甚至连问都不能问。
肖北望嘴角勾起一抹不屑,公司的事你不用管,好好在家当你肖太太。
其他事,包括北郊,你都不用操心。
这是结婚六年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那片老城区。
可一开口,就是暗示我让我交出来。
不用想,也知道是因为谁。
我应声道:
其他事都随你,老城区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。
肖北望闻言笑出了声,可那笑声却充满了鄙夷和暗讽。
你处理?如果你真有能力,你爸当初何必让我娶你。
从高中到大学,你哪样能拿得出手过,不论是长相、能力还是成绩,你连中等都算不上。
包括你最好的朋友,也是你爸资助她帮你得来的,你拿什么处理那块地皮的事。
沈安,你该庆幸你有个好爹,好家世,否则,你根本就配不上我。
我闭了闭眼,按住身下发抖的手。
这番话,在过去的六年,我听过无数次。
每次我都会选择忍,因为肖北望说的是事实。
我很普通,不算丑的长相,一般的成绩和能力,甚至连最起码的交际也应付得勉勉强强。
唯一拿得出手的,只有家世。
所以我爸死前,把我和公司一起交给了肖北望。
他也知道江山易主是迟早的事,唯一奢求的,只是他能好好照顾我,不爱我也没关系。
当时的肖北望刚和闻笙分手,而我,暗恋了他五年。
从高三到大学毕业,我和他都在一个学校,他是天之骄子,我是暗地里被人嘲笑觊觎他的蠢货。
开心的是,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学校。
不同的是,他是凭能力上的,我是凭钞能力上的。
后来,我爸引导他进了公司,娶了我。
6
结婚六年,他一直都是这样,一边贬低我,一边照顾我包容我。
他的嫌弃不加掩饰,我当作看不见。
他偶尔的关心掺杂着假意,我兑水喝了六年。
可此时再听,却觉得异常刺耳,既然看不起,当初何必答应娶我。
是为了感谢我爸的帮扶还是为了报复闻笙。
亦或者,两者都有。
我把心底最后的疑问说出口。
肖北望,你执意从我手里拿走那片地方,想用来做什么?
是为了建你的商业大楼,还是……
博佳人一笑。
我神情冷漠,以往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今天也染上一丝凌厉。
看得肖北望一愣,反应过来时他眼底蕴含着一层薄怒。
像是被人戳破心事后的慌乱,却没有寻找借口遮掩,直接大方承认。
是,我是要把那块地方让给她。
她的项目都用来为你爸的公司盈利了,现在只是还她一个,不可以?
我越听越觉得荒谬可笑。
他以报复之名抢走她谈定的生意,来发泄内心的不忿。
现在又以公司盈利为由,想从我手里拿走我的东西给她。
真是笑话。
既然她为你的公司做了这么多贡献,你这个当老板的,何不把自己股份给她一半。
公司早已经姓肖了。
而我所剩下的,只有那片老城区。
肖北望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阴鸷,随后不在意地笑笑:
好,那我只能把你妈留下的这套房子也一并给她了,正好她也觉得那边住着不舒服。
说罢不等我拒绝,直接摔门而出。
相识多年,我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,看似是笑着的,可眼底却藏着杀人的刀。
他也绝对说到做到。
从他正式接任公司后,我手里的东西就开始渐渐变少。
为了让他立足我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转给了他,为了维持项目我变卖自己的珠宝。
六年,我给了所有我能给的。
手里仅剩的,也只有老城区和这幢别墅,以及每个月肖北望给我转的五万块钱生活费。
我掐紧掌心,闭了闭眼,心底最后一丝不舍也被消耗殆尽。
掌心猩红一片,我才意识到身体早已经逐渐没了知觉。
缓了一阵,我扶着床边慢慢站起身。
拿起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