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我不在乎。
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皇后的凤位……
褚赢登基时,封了侧妃徐芊芊为后。
而我白洛,太子正妻,被封了贵妃。
他怕朝臣弹劾徐芊芊,说她是祸国妖妃,便让我请旨,意让贤。
让我在百官面前亲口说我德不配位,自甘降为淑妃,让淑惠、贤良的太子侧妃徐芊芊登临凤位。
可天不随他愿,言官死谏,我最终被封贵妃。
1.
莲儿,更衣。
莲儿并未应我,只是利索地替我更衣。
因为,她是哑女,被褚赢的侧妃徐芊芊生生地毒哑。
莲儿是从小跟着我的,也是唯一个现在还活着的侍女。
因为,其他人都死了。
我是公主,前朝公主。
我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,从小我便是在凤晨宫长大的。
凤晨宫的牌匾是父皇亲手题写的,他说他的女儿一定是九天翱翔的凤,如晨光熹微。
我的驸马褚赢,前朝大司马的儿子。
在我还是公主的时候,我们相敬如宾。
可他与大司马发动兵变。
那一日,皇宫的火烧了一整夜,最爱我的父皇、母后,双双殒命。
第二日,褚赢的父亲便黄袍加身。
而我,最尊贵的公主,一夜之间,成了人人可辱的前朝公主。
褚赢父子为安抚旧臣,又封我为太子妃。人人唾骂的太子妃,你可见过?
朝臣说我没有骨气,亡国公主做了新朝的太子妃。
百姓说我没有良心,父母离世不曾有一日戴孝。
可是我能干什么?
三尺白绫还是一杯鸩酒?
我死了,让他们褚家白白地得了这天下?
我要活着,好好地活着。
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
我要让褚赢失去挚爱。
我要让他一无所有。
我要夺回我失去的一切。
翌日清晨。
莲儿,替本宫找一身素净的衣服,去给皇后娘娘请安。
我是宫里头长大的,宫里的规矩,我再清楚不过。
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面,我想,一切若都没有发生,该有多好。
可惜,没有如果。
我不再是那个朝气蓬勃的小公主。
我只是在深宫苟延残喘的贵妃罢了。
凤仪宫,母后生前的宫殿。
那棵柳树下的秋千,我很喜欢,父皇得了闲还会为我推秋千呢。
可他们都死了,只留下我。
眼下,凤仪宫住着徐芊芊。
臣妾拜见皇后娘娘。我不卑不亢地向徐芊芊行礼。
她看了看我,不说话,只低头饮茶。
褚赢后宫仅我二人,来请安的独我一人。
她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。
在太子府,我是妻,她是妾;我坐着,她跪着。
如今她能坐着,自然要折辱我。
日后就辛苦姐姐日日来请安。
徐芊芊放下茶盏,摸了摸发间的钗。
皇后娘娘客气了,这是臣妾该守的规矩。
我仍跪着,嘴里没有半点儿不满之意。
呀~竟忘了姐姐还跪着。徐芊芊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。
无妨,皇后娘娘登临凤位,受累了才是。
陛下驾到——
宫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。
陛下,你怎么来了?
徐芊芊娇娇弱弱地奔向褚赢。
哪有半分国母该有的端庄?
哪一分不是妾室做派?
可是,褚赢喜欢这种女子,抑或是他喜欢女子以这种姿态侍奉他。
褚赢握着徐芊芊的手,道: 朕来……这贵妃怎么跪着?
臣妾不过与姐姐讲了讲宫中规律,怎么皇上心疼了吗?徐芊芊矫柔造作道。
与我讲宫中规矩,真是可笑。
无妨,皇后做主即可。褚赢一脸不在乎。
谢陛下体谅。徐芊芊轻蔑地看了我一眼,柔声道,不过,臣妾这凤仪宫与姐姐的凤晨宫……
皇后做主改了便是。褚赢抚了抚衣袖,半分目光都未分给我。
那皇上看改为露晨宫如何?
甚好。
褚赢长相俊美,眉眼中却透露出一股子狠毒,没有半分帝王的浩然正气。
2.
回到凤晨宫,不过,现在已经是露晨宫了。
我揉了揉膝盖,轻唤: 莲儿,去把凤晨宫的牌匾收起来。
莲儿走后,我便不再掩藏,对着空气喊道: 天一。
低沉的嗓音传来: 公主,属下在。
天一一身黑色劲装,从房梁落到我面前。
徐相贪污一事,可有着落?我把玩着手中的珠串。
证据确凿,只差时机。天一低着头。
看着跪在面前的天一,我缓缓地问道: 天一,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?
我护不住父皇母后,如今连这凤晨宫的牌匾都护不住了。
天一,我只有你了。
公主,属下定会护您平安……会一直陪着您。
天一是父皇留给我的暗卫,从我十岁就在我身边,救了我无数次。
十四岁那年,我第一次见到天一,他说,他是我的另外一条命,他死了,我都得活着。
我至今活着,天一功不可没。
那你要陪我一辈子,可好?我笑着凝视天一,眼波流转。
天下第一美人儿,谁能不心动?
属……属下,遵命。天一红着脸不敢看我。
这手串赠予你。我取下手串递给天一,这是当年母后去护国寺求来的。
属下不敢。天一头更低了。
抬起头来看着我,我希望你活着,你可明白?我盯着天一的眼睛,把手串递了过去。
属下,一定好好地活着,不辜负公主期望。天一接过手串,认真地说。
我的傻天一,他心动了。
可是,谁不爱美人儿?
褚赢从不来我宫中,我每次请安却总能碰上他去探望徐芊芊,我便在一旁看着他们恩爱不疑。
一开始,徐芊芊每日让我跪上半个时辰,后来兴许是她觉得无趣,便让我为她奉茶。
我日日奉茶,指甲也日日藏着药。
不是什么见血封喉之毒,不过是让她夜夜难以入寝的慢性药罢了。
既然她喜欢喝我奉的茶,那我便让她慢慢地喝。
既然褚赢喜欢娇弱女子,那徐芊芊不再娇弱,他该何当?
转眼,我为徐芊芊奉茶已三月有余。
算着药量,足够让她夜不能寐、心情躁郁,只是若想要找出病因,怕是难。
姐姐这茶今日怎么有些凉了?徐芊芊一身大红色凤袍,眼下的青黑却是抹了胭脂都盖不住。
臣妾这就去换一盏。
我看似懦弱不堪,手腕一翻,茶水尽数地泼在徐芊芊的衣袍之上。
我养精蓄锐不代表我好欺负,这般下作手段也来侮辱我?
皇后娘娘赎罪。我当即赔罪。
好你个白洛,你……徐芊芊暴跳如雷,指着我的鼻子。
皇后这是怎么了?怎么如此失仪?一向偏爱徐芊芊的褚赢都皱了皱眉。
陛下,您怎么来了?……宫人也不通报。徐芊芊又恢复我见犹怜的姿态,不过言语不甚讨喜。
朕想去哪儿,需得你的允许?褚赢似乎心情不大好。
陛……徐芊芊说着便晕了。
褚赢顺势搂住徐芊芊,慌忙道: 传太医
看来,这药对于徐芊芊还是不够。
……
恭喜皇上,皇后娘娘有喜了,已三月有余。
褚赢神情未变,声音却有几分颤抖: 赏
褚赢上次这么高兴,还是娶我的时候。
就连当年我们有孩子,他都没有这么开心。
贵妃白洛,顶撞皇后,降为白妃。褚赢看都不看我,声音中是毫不遮掩的厌恶。
从前,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为何厌恶我。
如今,我倒是明白了——他不喜欢被我的光芒遮盖,他更希望我依附他而活。
他喜欢徐芊芊那般女子,如菟丝子一般。
可我白洛,生来娇贵,焉能称他的意?
芊芊,我们有孩子了。褚赢抓着徐芊芊的手,眉宇之间的温柔,是我很久没见过的。
皇上,你不要责罚姐姐,都是我不好,是我让姐姐替我端茶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徐芊芊拿出手帕,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。
皇后心善,白妃你便在你宫中抄写经书,为皇后及腹中皇子祈福。无诏不得外出。
臣妾,领旨,谢恩。
我看着他二人一唱一和,只觉无趣。
3.
不用日日请安,我倒落得清闲。
这日我斜卧在贵妃榻打盹儿,天一悄无声息地落在我身旁。
公主,时机已到。
甚好,今日便做了。我不曾睁眼,只听见金属碰到桌子的声音。
随即便是天一离去的声音。
天一出宫,总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儿。
我拿起桌子上的发簪,细细地把玩。
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簪,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,可能是这支莲花发簪的花瓣泛着青绿。
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,不过,挺特别,我随手收进了妆奁。
第二日午膳时分,宫里头便流传着皇帝要废后……
连我宫里头洒扫宫女都议论纷纷。
说是徐芊芊受徐丞相贪拖累,要被废后。
甚至还有流言说要立我为后。
我心中暗笑,怎么可能?
且不说徐芊芊有孕,就凭着褚赢对她万般迁就,她就不可能被废。
而我,亡国公主罢了,怎么可能立我为后?
我准备制止小宫女,毕竟宫里,言多必失。
白洛你好大的胆子褚赢气冲冲地赶来。
这是褚赢登基后第一次主动地来看我,应该说是问罪。
穿着朝服、戴着帝王冠冕的褚赢倒有几分威严,不过他一开口,便可笑至极。
参见陛下,不知臣妾做错了何事?我不卑不亢地出声。
我本想装得柔柔弱弱,在看到褚赢的时候,我却根本装不出来。
看来我离徐芊芊还有很大的差距。
褚赢上前一步捏着我的脸,怒道: 徐相之事,可是你的手笔?
我对上他怒意滔天的眼眸,一字一句道: 臣妾不知陛下所言何事,更没有所谓的手笔。
褚赢一把甩开我: 不是你?
我低下头,缓缓地笑道: 陛下不是不知,臣妾如今只剩下莲儿,莲儿还是个哑女。
是吗?最好不是你。褚赢有一丝慌乱,冷哼一声,转身离去。
果然,他是来质问我关于徐芊芊的事。
事情压不住,他才会这么慌张。
褚赢走后,天一就来了。
公主,徐相贪污赈灾银两,眼下已被下狱。天一跪在我面前。
甚好。我把玩着天一上次给我带回来的白莲玉簪。
我看了看天一,把玉簪别在发间,问道: 天一,你看我好看吗?
天一抬头,眼里闪过惊讶,随即低下头: 属下不敢亵渎公主,公主甚美。
甚美?那为什么褚赢会为了徐芊芊背叛我?我对褚赢只剩下恨,罢了,药可有接着下?
一日未断。
我递过去一包药粉: 把这也加进去,加在徐芊芊每日的补品里头。
这药能让徐芊芊躁郁非常,装不出柔顺。
我学不到那般境界,若是有人衬托呢?
天一接过: 是。
我摆摆手: 下去吧。
是。
天一很听话,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,从不问为什么。
哪怕我已经不是公主,他还称我为公主。
我抽出发间的玉簪,随手放回妆奁。
算算日子,徐芊芊的身孕有了四个月了。
过几日,该有好戏看了。
4.
我没想到好戏来得这么快。
这日,徐芊芊脱簪请罪,领着一众宫人跪在御书房门口,求褚赢放过她父亲。
听闻,褚赢倒是狠了狠心,没立即答应徐芊芊,最后却还是当夜留宿凤仪宫。
听当值的宫人说,那天夜里要水要了六七次。
第二日徐相便被释放出狱,软禁在家中。
果然,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
原本宫中盛传废后的流言,自然不攻自破。
徐芊芊怀着身孕,褚赢夜夜留宿,是好是坏,谁也说不准。
我不过下了点儿让人狂躁的药,让徐芊芊郁结于心罢了,这夜夜留宿,可是徐芊芊自己的功劳了。
再者,徐相出来了也不等于无罪,我倒要看看,褚赢如何在天下百姓护着徐芊芊和徐家。
若是旁的事也倒还好,只是这徐相贪心不足蛇吞象,偏偏动了赈灾的银两。
这会儿,皇宫外全是状告御状的百姓,褚赢若是明目张胆地偏袒徐家,那便坐足了昏君的名头,徐芊芊也是妖后。
天一。我慵懒地倚在贵妃塌上,听闻徐芊芊有个哥哥,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,你说……
天一单膝下跪,应道: 属下明白。
我看了天一一眼: 我要的,是明日便天下皆知。
天一抬头看了我一眼,又急忙忙地低下头去: 公主,属下遵命。
天一转过身,留给我一个背影。
天一,我想吃你从前给我买的桂花糕。我望着天一的背影,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儿。
天一愣了愣,随机道: 是,公主。
从前我读书不用功,母后便会不许我吃饭。
那时候,桌上总会无缘无故地出几块桂花糕,我还以为是母后给我留的,可是我在宫里头从没见过那种桂花糕。
想来该是天一偷偷地留给我的。
5.
第二日午膳食时分,我被复了位分,解了禁足。
随圣旨一同到的,还有皇后的凤印。
我连凤印都未捂热,徐芊芊便带着一众宫人,浩浩荡荡地奔着露晨宫而来。
皇后娘娘驾到~
白洛,你这个贱人,给我出来徐芊芊因愤怒变得尖锐的声音传来。
这副模样,怕是药效发挥作用了。
我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不慌不忙道: 皇后娘娘,何故辱骂臣妾?
不出意外,褚赢也该过来问罪了。
徐芊芊果然更生气,那张美丽的脸庞这一刻扭成一团,显得狰狞可怕。
徐芊芊上前一步,抓着我的领口,大声地嚷道: 白洛,是不是你害我父兄?
娘娘说笑了,臣妾久居深宫,如何陷害令堂?再者,臣妾绝无此心。我看着徐芊芊这副模样,心生快意,却装作一脸柔弱: 望皇后娘娘明察
徐芊芊果然上当,一手抚着肚子,一手扬了起来,道: 你这个贱人,还给我装
我看见门外明黄色的衣角时,徐芊芊的巴掌已经落到我脸上了。
啪——
褚赢虽皱眉,却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徐芊芊身边,查看她的手,柔声道: 皇后怎么如此动怒,手疼不疼?
看着这对狗男女,我恰到好处地流下眼泪。
褚赢看着我,正准备开口,愣了愣。
毕竟,除却失去孩子,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。
我生得娇艳美丽,容貌胜过徐芊芊。
他喜欢徐芊芊无非是她会装柔弱,我一向打碎了牙往肚里咽,今日他见我流泪自是受用。
白……贵妃这是怎么了?褚赢的声音比平时都软了几分。
臣妾……我刚开口便被徐芊芊打断。
陛下,您要给臣妾做主,给臣妾哥哥做主徐芊芊顺势跪下,拿出帕子擦着莫须有的眼泪,都是白洛这个贱人,害得臣妾哥哥声名狼藉。
这是怎么回事?褚赢一脸狐疑,看样子是还不知道徐芊芊哥哥干的好事。
臣妾哥哥被人诬陷,说是害得青楼妓子滑胎……徐芊芊哭得梨花带雨,陛下您要相信臣妾的哥哥,他断然不敢如此荒唐。
那这与贵妃何干?
这……这肯定是白洛嫉妒陛下封我为后,才陷害我哥哥……徐芊芊怒目圆睁地指着我。
我收起柔弱,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自己的无辜。
我拿帕子揩了揩眼泪,正声道: 皇后娘娘口口声声地说是臣妾,可有证据?
臣妾禁足露晨宫多日,如何出得了宫门?
再者,皇后娘娘所言令兄与青楼女子的瓜葛,与臣妾何干?
难不成是臣妾出宫把令兄绑去的不成?
徐芊芊面露难色: 这……陛下,您要相信臣妾啊
这苍白无力的解释,没人会信,褚赢没有傻到那种地步。
嗯,朕相信皇后。褚赢嘴上说着相信徐芊芊,眼睛却盯着我,似是要看透我。
不过,朕倒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。褚赢招了招手,身后的宫人便少了一个。
褚赢扶着徐芊芊道: 皇后还是回去歇息,以免动了胎气。
陛下~凤印……徐芊芊美目流转。
褚赢握着徐芊芊的手,深情款款: 朕体恤皇后有孕,故着白贵妃代掌后宫之事,皇后只管安心养胎便是。
臣妾……谢陛下恩典。徐芊芊不甘地看着我。
我们心照不宣,其中缘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。
褚赢看着我,声音不似往日冷漠: 贵妃,凤印由你代掌,你且处理好后宫的诸事。
臣妾遵命,不过这凤印应当是皇后娘娘执掌才是,如何落到臣妾手中?自己猜倒不如直接问。
徐相一事,牵连到了皇后,朕……你且做好分内之事即可。褚赢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。
果然,他只是喜欢顺从他的柔弱女子,也不是非徐芊芊不可。
看着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先后离去,这件事我也算应付完了。
话已至此,无非是朝堂上言官进言,徐芊芊被迫夺了凤印,不然这凤印定然不会落到我手里。
我既得到这凤印,自当好生利用。
6.
莲儿取来冰块,用棉布裹着替我敷脸。
我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,道: 我没事,徐芊芊的好日子快到头了,到时候你亲手给自己报仇。
莲儿点点头,抹了抹眼泪,退了出去。
我用冰敷着红肿的脸,吃着天一给我买的桂花糕。
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,不过现在天一告诉我了——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。
徐芊芊的兄长,素日里便流连烟花之地,之前没人盯着他,如今徐相倒台,他丝毫不避讳,依旧终日游走于烟花柳巷。
若单单这一条,要保住他但也不是难事儿,难就难在这事儿闹出了人命。
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
他纸醉金迷,醉倒在温柔乡,与他相好的女子有了身孕倒也不稀奇。
徐家定然不能叫青楼女子入了门,这徐少爷便着人抓了服打胎药,亲自给那女子灌了下去。
谁承想药性太烈,一尸两命。
这父亲前脚因贪污入了狱,儿子后脚因害人性命入了狱。
怪不得徐芊芊失了体统,疯狗一般地扑向我。
也多亏她是个闺阁女子,不然我这脸就该废了。
天一,这徐公子真狠,和褚赢有得比,你说是不是?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,当年我也有过孩子,是个成型的男婴。
褚赢日日在我膳食中加性凉的药物,最后害得我胎死腹中。
他该死
天一低着头不说话。
我自顾自地说: 我十七岁嫁给他,十岁有了孩子又失去孩子,十九岁没了父皇、,做了太子妃,如今我二十一,执掌凤印,却毫无欣喜。
我看着一旁的天一,认真道: 天一,你可知,我想要的从不是这凤印?
刹那间,天一抬头: 属下,誓死追随公主。
谢谢你,天一。我诚挚地看着他,他却不敢与我对视。
公主言重了,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。天一抱拳。
我看着傻乎乎的天一,拖长了尾音,道: 天一~只是职责吗?……
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子,我扑哧一笑: 罢了罢了,你下去吧。
天一转身走到门口,突然停下来: 公主,桌上有白玉膏。
我拿起桌上的玉瓶,再抬头只见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外。
等了好一会儿,我才唤莲儿拿来需要处理的宫务。
天一的存在,只我一人知晓。
徐芊芊管理后宫的能力倒是不差,虽不出彩,倒也没什么错处。
我只需照着母后教我的来即可。
7.
不知不觉,已过了半月之久。
这半个月,徐芊芊没来找我的麻烦,褚赢也没来过。
倒是天一说起徐相贪污赈灾银两一事。
这本是重罪,褚赢为了搏徐芊芊一笑,硬生生地给徐相找了个替死鬼,把徐相换了出来。
最后解了禁足又贬了官,不过不痛不痒地罚俸一年罢了。
没死,让我很意外。
毕竟贪污赈灾的银钱是诛九族的重罪。
看来褚赢不是什么好皇帝,起码是公私不分。
这般治理朝政,置百姓生死于何地?
这日,我正想着如何替换后宫中的人手,徐芊芊找上门来。
徐芊芊一脸骄横,抚摸着有些显怀的肚子: 白洛,你地得到执掌后宫的权力又如何?陛下爱的还是我。陛下说了,待我诞下龙子,便大赦天下。
看着徐芊芊这嚣张跋扈的模样,我心里有了个大概——那些补品,徐芊芊怕是一日没落地全吃进肚了。
徐家子沾染了人命,哪怕褚赢有心偏袒,也是死罪难逃,唯一的指望就是皇子出世,大赦天下。
望皇后娘娘,平安地诞下龙子。我已不是第一次说违心的话。
我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,我不希望褚赢有孩子,但是对于孩子,我下不去手。
你最好这么想。徐芊芊自顾自地坐在主位,瞥了我一眼: 过来给本宫捶腿。
我行了个礼,道: 臣妾下手没个轻重,还望娘娘三思。
徐芊芊喝着下了药的茶,故意为难我: 天气炎热,本宫乏了,你来给本宫打扇。
是。
我总得识趣不是?
我扇了半个时辰,手腕都酸疼不已,徐芊芊却仿佛入了眠。
啪——
我手中的扇子忽然落地,惊得徐芊芊猛然睁眼。
她弯眉微蹙: 这等小事都做不好,废物。这茶烹得倒是不错,今后日日去凤仪宫为本宫烹茶。
说完她便带着一众宫人离去。
就算没了凤印,她还是皇后,皇帝独宠的皇后,要想摆脱她,只有让她失宠。
不过她今日来只是为了向我炫耀?
大概吧,炫耀皇帝独宠她,她又有皇嗣傍身。
可惜她炫耀的对象找错人了。
我可不在乎这些,她让我奉茶只会加快了她失宠的速度。
天一,与徐家大公子纠缠不清的那姑娘,如今怎样了?我对空气问道。
禀公主,那姑娘……已离开人世。属下过去时,人便已断了气。天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那姑娘,是个没福气的,如我一般。我垂眸,找个地方,好好地葬了,愿她下辈子找个好人家。
天一一袭黑色劲装,缓缓地落到我身旁,递过来一个油纸包: 公主,您是有福气的……您……您还有属下。
我接过油纸包,拆开一个角,淡淡的桂花香飘散到空气中,甚是香甜。
谢谢你,天一。我咬了一小口桂花糕,甜腻的味道充满口腔,天一,你说,怎么才能杀了褚赢?
天一道: 公主下令,属下此刻便去杀了狗皇帝。
不可莽撞,此事须得从长计议。天一这句话让我有些后怕,竟捏碎了手中的桂花糕。
天一看了看我,旋即低下头: 是。
下去吧。别轻举妄动,按计划行事。
是。
天一留给我的总是背影,但就是这个清瘦如竹的背影,护了我一次又一次。
如若他不是暗卫,想来嫁他也是极好的。
8.
日复一日,徐芊芊的肚子越发明显,算算日子该有五个月了。
这一日我在凤仪宫门口碰到了褚赢。
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: 参见陛下。
辛苦贵妃日日看望皇后。褚赢这一次倒是好言好语,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诚。
是臣妾应该的。我笑了笑。
褚赢话锋一转,沉声道: 不过……皇后这吃食,听闻也经了贵妃的手?
是,不知可是出了什么问题?我心中一顿,难不成褚赢发觉了什么?
我只放了些让人失眠的药物,徐芊芊指望着这个孩子救他哥哥,断然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,所以我才敢淌这浑水。
褚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道: 无事,只是辛苦贵妃。
徐芊芊捧着肚子由宫人搀扶着,惊喜道: 陛下,您怎么来了?宫人也是愚钝,不知道通报一声。还请陛下进去歇息。
徐芊芊的出现打断了我和褚赢的对话。
我看着他们的背影,突觉甚是般配,我想,如若他们没有害我父母,兴许我不会对他们下手。
可惜没有如果,不能怪我无情,是他们对不住我在先。
我回到露晨宫,望着空气道: 天一,药拿到了吗?
禀公主,已经拿到了,什么时候动手?天一还是一身黑色劲装,将一个黑色瓷瓶放在桌上。
不着急。我拨弄着发间的天一送我的白玉发簪,缓缓道,人手替换得怎么样了?
除去属下,共九十九人,皆是暗卫出身。另有先皇留给公主的一支小队,藏身于禁卫军,信物是公主十五岁时,先皇赠予公主的凤鸾钗。天一第一次说这么多。
我抬头望着他,只见他黑玉一般的眸子,透出坚定。
我第一次有些害怕失败,倒不是怕自己丢了性命,是怕天一死在我前面。
这个念头很快地被我压下去,皇位向来是沾满了血。
没有万全把握,不可轻举妄动。下去吧。我不敢看天一。
天一走得很快,我喊他的时候他也来得很快,应该藏匿在我附近吧。
他武功这么高,我方才的担心是多余的。
等我回过神来,案几上多了一副珍珠耳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