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我陪酒的照片发给徐行之。
当初你说我比不上她清纯干净，乖巧懂事，我还不服气，现在看来，唔……的确乖，替我省了不少麻烦。
对面过了半晌。
回了两个字: 无聊。
转头却疯狂给我发信息。
卡号给我。
物以类聚，你妈为钱偷生难产死，你爸为保险碰瓷程家撞死，你为钱给她当狗?想要钱——我也可以给你。
如果这些钱还不够?你还想要什么?
我顿了顿，怀着最后一丝恳求: 想要你尽快和她举行婚礼。
你真让我恶心。
恶心吗?无所谓了，反正，都快要死了。
1
第一次见到徐行之是在程敏安的十七岁生日宴上。
她任性要穿着裙子上徐行之的机车。
我偏要坐。摔了怕什么?反正我家养了血包。她用下巴指着低头收拾餐桌的我。
徐行之挑了挑眉。
那个年级第一啊?
什么第一，穷鬼一个，勒索犯的女儿，要不是我爸妈看她可怜收留她，她只能去要饭了，还读书呢……徐行之，你不带我，可有的是人带我哦。
结果飙车时出了意外。
我抽了半身熊猫血。
私立医院急诊室外，医生还要下针，靠在墙边的徐行之忽然弯腰，懒洋洋伸手抓住护士的手。
你们是准备要她死在这吗?
我昏昏沉沉抬起头，刚说了句我没事，就昏过去。
徐行之是回国度假的，本来打算留一周，因这场意外变成一个月。
后来变成半年。
程敏安看到频繁出入程家来看她的徐行之，非常得意。
看吧，我就说撞车有用，近水楼台先得人……愣着干嘛，作业替我写完没啊，我还要出门呢
我的双手手掌肿胀得拿不动笔。
在程家，我是程敏安的丫鬟。
做错了事，程母舍不得惩罚她女儿，就效仿古代做法惩罚我这个丫鬟。
这场意外的惩罚——五十个戒尺手板打下来，手掌肿破了皮，流出血。
马上好了。
程敏安坐在桌上，手里吃剩的零食有一颗没一颗扔过来。
欸，你知道吗?这是徐行之从国外亲自带回来的，送了足足一箱来，没见过吧，张嘴，接住啊。
像逗狗。
我垂下眼睛，一颗巧克力从脸上滚下去: 我不饿。
怎么?伤你小自尊了?你爸当初撞车来讹钱的时候，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自尊呢?那要钱的纸条还在我爸那呢?要拍照给你看吗?什么时候还啊?李清高?
我捡起来一颗，送进嘴里: 谢谢小姐，很好吃。
味道的确很好，我有低血糖，医生说要随时备糖。
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。
2
程敏安和我不在一个学校。
她在 A 城最好的私立中学，我在相距她最近的公立高中。
但这并不妨碍她使唤我都是跑腿、写作业。
我平时从不拒绝。
但周五那天，她叫我收拾我的朋友。
因为徐行之路过学校门口偶遇放学的我，就从车上拿了些东西，让我转交给程敏安。
又因我没有手机，想着方便联系，主动加了我朋友微信。
程敏安便要我划花对方的脸。
去，怂什么，大不了给点钱摆平，又不是赔不起。她满不在乎。
她眼里，没有什么钱不能解决的。
这是她爸妈给她的勇气。
她也的确做到了。
我拒绝后被她打了几个嘴巴，一脚踹开。
然后她开始砸钱，在好友面前扔到五万的时候，我朋友流着眼泪，拿着美工刀真的在脸上划了一道。
然后删了徐行之的微信。
五万……我大学四年都够了。我爸也不用借钱了。一个创可贴才五毛。
程敏安嗤笑看我: 看吧，这世上，有啥是钱不能解决的呢?信不信，我再多给她十万，她能立刻给你划上两道。
其实还是有不能解决的。
那时候的徐行之。
3
徐行之聪明，课业糊弄，父母头痛。
但对于他积极和程家交往，他们倒是乐见其成。
酷暑的中午，前院宴席酒会热闹非凡。
狭窄的花匠工具间里，我满头大汗补作业。
徐行之从花丛拎着冰水走过，又走进来，站着不走了。
欸?这些题你都会做?微积分解法?
这个选项和这个不是一个意思吗?怎么确定就是主旨?
我不断看向外面。
他的目光懒洋洋从题上转到我的长袖上。
这么怕冷?中午没见你，吃饭了吗?
一般吃饭都是程家人吃完我们才能吃。
今天有客人，自然不行。
还不饿。
肚子咕咕叫了一声
暑热蝉鸣，空气好像在缓慢粘稠。
徐行之轻笑一声，站起来出去了。
过了很久，他又回来了。
手里拎着打包的盒子。
我立刻拒绝，在程家的每一次用餐都是要折算钱记账的。
放心，这不是拿程家的，我去外面买的。
上次在医院，你给我拿水，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。忘了吗?
鲜嫩的炖汤和鱼片。
香得扑鼻。
我本来打算喝一碗，结果又是一碗。
李紫丁?你的名字是紫丁香的意思吗?
不是，是紫花地丁。
他在手机搜了下: 哦，是种专门治疗疔毒的野草药。
有意思。他微微笑。
我努力坦然，但还是微微红了脸。
年少的时候，喜欢就喜欢了。
在我十岁生日那天，徐行之向我表白，他说喜欢我会红的脸，喜欢我的乖巧恬静。
程敏安知道后，愤怒无比，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，说我算个什么东西，不过是程家养的一条狗。
而人，是不能和狗在一起的。
徐行之也给了她一巴掌: 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。
那时候，徐家有钱，蒸蒸日上，他从没吃过没钱的苦头。
他站在我面前，对面站着程敏安和双方大人。
后来，却变成他们都一起站在我对面。
4
离开包间时，酒水顺着唇畔落下，滚入衣襟沟壑。
手机在无声震动。
轻轻阖上门。
只留下啧啧称奇的疑惑声。
怎么教的?这么听话?我那助理三天两头给我翻白眼，还偷偷录音，烦死了。
程敏安笑。
她啊，从小死了爸妈，欠了我家一屁股债，求着我家才上了一年大学，这种态度不应该的吗?
就是以前被你们家赶出去那个?
小时候心软不懂管人，被她搅和了点事。
另一个演员捧场: 啊?安安妹妹真大度，这种人也愿意原谅给她机会。难怪现在网上风评这么好。
程敏安嗤笑: 驯人和驯狗一样嘛，只要有手腕有钱，该饿就饿，该打就打，狗不服气也得憋着，能奈我何?
5
外面夜风正冷。
上了车，新司机面色复杂看我一眼。
我迅速换了外套，捧上程敏安的大衣，站在寒风料峭的会所门口安静等着。
手机在不断震动。
是徐行之的消息。
层层叠叠的未读，一条一条覆盖。
这么缺钱?
卡号给我。
如果他可以，为什么我不行?我早该知道——为了钱，你有什么不能做呢?
我想退出界面。
断了半根的手指冻僵了，操作起来不太方便。
消息还在源源不断涌来。
物以类聚，你妈为钱给程家代孕难产死，你爸为保险碰瓷程家撞死，你呢，还为钱给她当狗?想要钱——我也可以给你。
文字在眼前放大，渐渐模糊。
下一条。
李紫丁，你究竟想要什么?
我顿了顿: 想要你快点和她结婚，明天可以吗?
疯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?我和她订婚只是为了安抚股东。李紫丁，你的欲擒故纵让我觉得恶心。
看来，这条路也不行了。
我拉黑了他。
不一会，新的陌生号码疯狂闪动。
我垂眸取下了旧卡扔出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