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血流了好几桶,暴君才抬起头,不偏不倚地勾起招牌不羁邪魅笑容。
说罢,从什么开始的?
我捂着伤口,一开口就冒血水。
君上,我,咕噜,不是,咕噜咕噜,内奸,咕噜咕噜。
暴君蹙眉,本君是问,你从何时开始暗恋本君的。
剑光分化万千,都快晃瞎了我的眼。
我吓得一口老血涌出,君上,咕噜咕噜,先,咕噜,救人。
暴君这才意识到殿中尚存有不少修为高强的刺客,就见他袖子轻抬,气浪翻滚间将那些刺客准确无误的打出穹苍殿外。
我将再度翻滚的血液囫囵咽下,看着那一地鲜血眼眶通红。
日,抬袖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耽误事。
我这半个身体的血得吃多少只老母鸡才能补回来啊
兴许是怨念太重,暴君又看向我,笃定道: 你在心底骂本君?
我慌了。
没有,咕噜咕噜,我没有,咕噜咕噜,您先,救……嗝
我傻眼了。
这得喝多少血下去啊
我华丽丽地晕了过去。
三分之一是失血过多,三分之一是吓得,还有三分之一是心理洁癖。
1
醒来时我躺在了一个僻静的竹屋内,竹床竹椅,素净得过分。
这不对啊,好歹是救了大反派的一命,怎么还让我住在这个小房间里,这暴君未免也太吝啬了,到底玩不玩得起。
翻身下床,摸了摸胸口,伤口都消失了,仿佛那让我差点淹死在自己血里的伤势都是假的。
真不愧是仙侠世界医疗技术杠杠滴。
庆幸之余,我又懵了。
穿到哪里不好,穿到仙侠世界。
那些修行中人摘星拿月,劈山断江,轻轻吹口气就可以将人给弄死。
我这弱质芊芊小可怜,哪里玩得过那些人。
甚至都不用那些人,穹苍殿中那位暴君,就冲他这不知恩图报的性子,指不定明天就将我绑在裂魂台上,用鞭子在我背上画画。
我附身的这个躯体叫做千秋,十年前被穹苍殿大管事纳兰从昆仑山脚下捡到,因为还算伶俐,勉强能用,便成了暴君的贴身婢女。
在千秋的记忆中,穹苍殿是这个世界的最强势力,伫立在昆仑山上,享仙魔妖万修朝拜。
哪怕她只是一名婢女,也可以看到山下修士在见到他们时,对他们的惊惧,仿佛他们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蛋。
而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不可说之人。
昆仑山穹苍殿,穹苍帝君。
祈渊。
根据现今传世的传说拼凑,祈渊帝君乃是一千年前的天命之人,仙根慧骨,虽然出身卑贱,但是极为好运地拜入了当年仙门第一宗的清微派掌门为师。
短短十年就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乞儿变成了渡劫期的大修士。
而有关祈渊最著名的一战便是他领着友人,挑战当时统治了天下五千年,将世间变成炼狱一般的魔尊沈炼。
那一战天地失色,祈渊斩沈炼于昆仑山上,万千修士共尊其为帝君,魔尊历也由此改为帝君历。
然而就在祈渊成为帝君之后的第一百年,祈渊突然性情大变,不仅强要各派仙器仙材,大兴土木在昆仑山上造了世间第一殿穹苍殿,还将那些劝诫之人通通关于沈炼所造的白骨狱内。
白骨狱内充斥一万零百种刑罚,乃是一等一的极恶之地。
那些年,因为各种缘由从外界被抓进白骨狱的修士不下两千。
一时间人人自危,不敢忤逆帝君任何决定。
甚至就连帝君的恩师,清微派掌门宁桃,也因为劝帝君慈悲为怀而惹来祸事,被帝君于裂魂台上诛灭灵魄,血肉化作飞灰,落在昆仑山上。
诸如此类之事在这千年间发生了不知多少。
友人,亲朋,同门师兄弟,穹苍殿中沾染了他们多少血,着实令天下诸修胆寒。
他们也对曾经的圣地昆仑也避之不及,生怕一不留神说了什么话惹来穹苍卫。
因此,世人私底下都以暴君称他,感慨曾经将恶龙挑下神坛的勇士,也终究成为了恶龙。
而在这样的统治之下,怎么会少得了想要重演旧事,将祈渊斩杀,还世间清平之人。
只是最终的结果就是昆仑山上草木愈发茂盛,土壤更为肥沃。
沃日,这么狠,这么变态。
草草接收完千秋的记忆,我被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吓得想要立刻逃跑,原本想要挟恩图报的心思更是瞬间熄了,这人压根都没有道德观念啊
再说了,暴君这么厉害,还需要人挡剑?
我这恩人的水分似乎比大海还要深。
坐在竹椅上,回顾曾经看到的穿越小说,似乎女主都会有金手指,只需要找到特定方法开启。
我低声喊道: 系统,系统快出来,宿主就要死了。
芝麻开开门?
金木水火土,我是二百五
我大抵没有女主的命,试验了不知多久,什么鬼东西也不曾见到。
竹门被推开,纳兰走了进来,见面就骂道: 君上喊你,你胆敢不应,莫不是以为救了君上便生了什么乱七糟的心思。
纳兰努努嘴,我反应了过来,连忙跪地拜倒,可怜兮兮道: 君上饶命。
祈渊穿着暗金色帝袍,宽衣广袖,没有回应,只是好奇: 你刚才所说的系统,宿主,还有芝麻开开门是何?与刺星盟联络的咒术?
他说得清淡,我却只觉得刀山血海般的杀气涌来。
一个不对,人头落地。
刺星盟就是仙魔妖中秘密组织起来暗杀暴君的联盟,这么大一个罪名压下,我要是不想活那就应了了事。
君上仁慈,婢子这是在为君上寿辰筹备贺礼,这是婢子跳舞的唱词,现下人间正流行,叫 rap。
rap?
纳兰又踢了我一脚,胡言乱语,君上是何等身份,轮得到你在这献媚邀宠。君上您莫恼,我这就将千秋关到后山,罚她面壁一年,保准不扰了君上寿宴。
我泪水一下子掉了下来,婢子该死,婢子知道不该生出妄念,只是君上神人风姿,绝世独立,婢子不过凡俗中人,哪里,哪里能够免俗。
祈渊瞥了眼纳兰,眼眸深沉,本君倒不至于和一个婢女计较,不过你若是再说些不该说的话,便自去白骨狱。
纳兰: 臣下惶恐。
我磕着头,看不见暴君神情,心都快要揪死了。
片刻后,暴君轻飘飘道: 你替本君挡了一剑,本君便允你在寿宴上献舞。
我心一松,活下来了。
暴君又道: 要是跳得不好,就送到裂魂台上剐了。
活了,但又好像还没活。
我还必须要千恩万谢,多谢君上怜悯。
怜悯你个小鸡崽子。
我才站起身,暴君又回头了,你在心底骂本君?
我急忙摇头。
暴君睁着一双丹凤眼,威严自生,随手一指,一道白光落在了我的额头。
君上饶命。啊啊啊啊,这就开始直面仙侠世界了吗?
没杀你,不过是一道真心咒而已,本君问你,你刚才可是在心底骂我?
完蛋了,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,当然。
当然,不是了,君上,婢子喜欢您。
这话一出,纳兰傻眼了,暴君傻眼了,暴君后面跟着的护卫婢女都傻眼了。
祈渊清咳一声,没有一刀将我劈了,而是有些困扰地别过眼,留下句,本君知道了。
他看着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困扰。
啧。
帅哥的痛苦。
祈渊走了。
留下纳兰骂我猪肉蒙了心,今次竟然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。
早知道你喜欢君上,我就不答应你将你调至帝君做贴身婢女了。
十年前正是纳兰将原身从狼群中救下,免除一死,还特地安排了轻松的活让原身能够留在昆仑。
所以原身一直都很喜欢纳兰,将其视作兄长。
暴君脾性阴晴不定,纳兰担心原身安危,甚至不管会不会惹怒暴君,言语间满是袒护之意。
距离寿宴还有一个月,过几日我寻个由头,打发你去人间采买,你到时候趁机溜走,去海外寻个无人岛暂住。过个几十年,我也想办法辞了管事之职,咱们兄妹去人间做个闲散富翁。
别这么看我,我的家底很厚的好不好,绝对够花。看来这些年在穹苍殿捞了不少油水啊。
我知道了,兄长。我有些感动,人间还有真情在。
不得不说,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,不至于落入十死无生的境地,千秋你在天有灵,记得保佑我和你哥顺利出逃。
所谓伴君如伴虎,更遑论这仙侠世界,好歹穿越一场,早点去人间逍遥才是正道。
昆仑山虽然被天下诸修当做虎狼毒窟,可这万山祖庭的名头不曾作假。仙气缥缈,灵泉叮咚,山间数不清灵兽遨游,绝对一等一的灵山胜境。
过几日就要离开昆仑,可不得提前看看这里的风景,将来去往人间当个说书的也能够养活自己。
穹苍殿说是一殿,却占据了整个昆仑山巅,有三大正殿和七个侧殿,亭台楼阁数不胜数。我才跨过虹桥,眼前一黑,就被人用了张渔网给网走了。
呸,把我当成什么了。
等到眼前亮起,已经出现在了冷水湖旁。
这里距离穹苍殿极远,也没啥护卫巡逻,不少山中精灵和婢女护卫常常来这里幽会。
千秋,你知不知错。
玉环殿的芳香丁兰还有尘英将我围住,斥我大逆不道,竟然肖想君上,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蠢笨模样。
君上最喜欢的只有我们家琅嬛仙子,像你这样的狐媚子,连我们家仙子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。
呀。我忍不住出声。
芳香蹙眉,你想说啥?
我认真问道: 你家仙子的汗毛这么粗?比我人还大
粗鄙。
恬不知耻
丁兰手中变换出一根鞭子,眼看着就要落在我的身上,我急中生智道: 住手,我可是奉了君上法旨要在寿宴上献舞的,你们要是敢伤了我,耽搁了寿宴……
我这一番话吓得她们三人面面相觑,毕竟祈渊那人,那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
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们吓唬住,仙子定然会保我们的。
我长叹了声,是吗,君上喜欢琅嬛仙子不假,可琅嬛仙子会因为三个小小的婢女而开罪君上?
狐假虎威什么的果然舒服。
芳香面色变幻了不知多少次,留下个愤恨的眼神就一齐飞走了。我只得心中感慨,不愧是仙侠世界,被人戳了面子,可以毫不客气直接飞走,都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。
感慨之余,我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冷水湖,距离我住的竹屋不知还有多少距离。
他奶奶的,都不打我了,就不能捎我一程?我出飞行费也可以啊
千秋的记忆我接收了,但没接收完,就比如这昆仑山的地图,也只记得一些常去的地方。像冷水湖这幽会圣地,又何曾来过。
好在穹苍殿坐镇最高,我只要向着那个方向走去,总不会出错。
2
我错了。
人贵在有自知之明。
谁能想到,到了仙侠世界我还是一个路痴。
明明是一路向上,结果却拐进了一片树林,火红色的花朵缀满枝头,清香弥漫。
天光昏暗,星辰渐起,我小心穿过这片名为火初红的树林,终于见到了一片清光在眼前。
恩,高仿桃花源记?
无聊地背了几句,正自得其乐呢,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男子,正在脱衣服的男子。
泉水雾气蒸腾,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我,刚脱下外衣。
还有这好事?
抱着不好冲撞了人家泡澡的意境,我躲在一棵最高大粗壮的火初红下,只悄悄欣赏。
看着那人外衣脱下,里衣也褪至一半,露出细滑如雪的背,和那,那满背的伤痕。
难看的疤痕汇集在男人背上,我吓得惊呼了声,下一瞬,我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给吸了过去。
眼看着反抗不得,我也只好认命。
我窃喜着张开双手,却没有想象中的扑到这个半裸男子的怀里,而是停在了空中,距离男人尚有一尺远。
男人转过身,露出了清俊淡雅,绝对无法让人想象出他是暴君的长相。
我佛了。
祈渊。
他怎么在这。
祈渊: 你怎么在这?
我悬浮在温泉上,笑得比哭还难看,君上,婢子实在是太想您了,所以出来散心,谁知道就走到了这里。
婢子是练了舞才来的,绝对没有偷懒。
祈渊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字。
算了,这样也好。
舔狗的危险性最小,就算是暴君,总不至于对仰慕者下手吧。
束缚着我的术法没了,我一下子落在了水中,要命,暴君该不会想要把我淹死在水里吧。
君上饶命,君上饶命,我上有老下有小,这要是死了,他们可怎么办呐。
你不是被纳兰捡回来的乞丐?
我愣住了,正因为如此,纳兰是我长辈,他今年都三百岁了,可不是老吗。至于小,我养了不少花草,我要是死了,谁来看顾他们。
这些当然是屁话,架不住没有其他法子。
祈渊没有对我下手,只是淡淡地让我替他沐浴,我这才想起来,我是贴身婢女,服侍主子沐浴也是常理。
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。
两只手已经按捺不住地覆了上去。
脱了一半的里衣彻底褪下,露出了瘦削的腰,还有那令人难免想多了的腿。
脸上烫得过分,我娇羞地低头,又更加娇羞地瞥向他处,最后定格在祈渊的胸口上。
才看了两眼,一抹清凉从鼻间流下,我手一抹,鲜红一片。
祈渊露出一副就这的眼神。
怎么可能,我是不是看花了,随后整个人一阵天璇地转。
呜呜呜呜。
对不起。
现代的姐姐妹妹,我给你们丢人了。
我也不想的,实在是祈渊他。
他帅得过分
3
祈渊送我回去被人看见了,这一幕传着传着就变得香艳了许多。
譬如,帝君将千秋带回寝殿,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将人送走,有护卫巡逻时听得真切,那些个羞红了人的字眼无时无刻不在往外蹦。
精彩程度,放在人间都是万家传遍的量级。
可只有我知道,祈渊只是将我抱了回去,什么也没做。
迷蒙间,我有些遗憾,难不成这仙侠世界的婢女真的只是婢女?那些个大能通通断情绝爱,清心寡欲?
不过因着这个事,穹苍殿中其他人对我也客气了不少,私底下都传我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上古修士的双修秘籍,干起了勾引君上的勾当。
十年婢女无人问,一朝双修天下惊。
暴君虽然喜怒无常,动不动就将人送上裂魂台白骨狱,架不住终究是个男子。
玉环殿那位还在,这就开始对婢女下手了。
这是山中群修的想法,也因此,我成了无名无实的帝君宠妃,那些个同级别的婢女见到我,都会下意识的行礼,称上一句千秋姐姐。
至于他们私底下编排我狐媚惑主,怎么使手段和琅嬛仙子争宠我都无所谓。
正再过半个月,我就要下山了。
纳兰传来了消息,他弄到了门路,只待月圆夜到,我便可以下山笑傲江湖。
纳兰还说,让我老实呆着,千万千万不要惹是生非,到时候人头落地,就不是笑傲而是贻笑江湖了。尤其是离祈渊远点,别去作死。
彼时我磕着山中精灵送来的灵葵子,吹着山际清风,信誓旦旦地对着纸鹤传音,放心,我这人最老实了,绝对不会惹祸。
而且玉环殿的芳香她们自从冷水湖一事过后,都不来找我麻烦,我又能惹出什么事来。
我这智斗女配,逆风向上的完美剧情迟迟进展不下去。
愁人呐。
无聊如我,只能每天缠着经过的护卫婢女精灵,轮番给我讲故事,讲的不是别人,正是暴君祈渊在位近一千年间那些大小事情。
什么镇压魔道幽冥宗,脚踩妖族族长,在仙门公认的道祖太上神人祭坛上吐口水(传闻),一桩桩一件件,怎一个残暴了得。
这也让我对祈渊的武力值有了清晰的了解。
恩,天下第一,惹不起的大 b。ss。
不过这些人口中,往往也少不了另一件事,那就是弱水河畔,帝君三掌救琅嬛。
一百年前,帝君乘坐九龙沉香辇,自东海巡视南疆,途经弱水河。
那弱水河是远古时期一位魔神陨落身躯所化,鸿毛不浮,飞鸟不渡,每隔一段时间河底魔神怨念汇聚,便会形成一种怨念怪物专门吃人。
祈渊乘辇而过,见到那怨念怪物与一曼妙仙子斗在一起,仙子不敌,几乎身死。帝君出辇,不过三掌,就将那约等于大乘期修士的怨念怪物打死,救下了伤势颇重的琅嬛仙子。
原本定下的巡游四方因此中途停下,祈渊携琅嬛回了昆仑,分了一座玉环殿给琅嬛,并亲自照料。由此也让人知晓,暴君心中,尚存一丝柔软,只不过那一丝柔软只分给了琅嬛仙子。
而这琅嬛仙子,容貌在修界是出了名的绝世,往前数几千年,只有那位惊艳世间多年的秋元仙子可以比较。
说卦的人连日占据了大半个竹屋,以至于我无暇落脚。对这位琅嬛仙子也好奇了起来,这么个大美人在侧,暴君竟然不整日宿在玉环殿。
这男的不会不行吧。
我又传了个纸鹤问纳兰能不能找机会让我去看看琅嬛仙子。
我承认,我是个大 sai 迷,听见美女行踪就走不动道的那种。
纳兰出山办事没回,我等不及了,以我现在在昆仑山的地位,见一见琅嬛仙子还会是难事?
玉环殿在昆仑山巅西侧,重峦叠嶂,草色青青,乍看之下,有些扎眼。
祈渊他,看着这漫山青翠,就不会感到害怕?毕竟殿中可安置着那么一个绝世美人。
我想尽办法避开了巡山护卫,用纳兰送我的百宝囊中的隐身披风进到了玉环殿,这披风倒是好用,将来去到人间,偷看谁家姑娘也简单了不是。
踱步间,丁兰端着茶水走近,我虚晃一脚,丁兰一个不慎摔了个狗吃屎。
谁丁兰吃痛,看向四周,我在心底偷笑了会儿,继续深入殿中。
这小娘子到底在哪儿,住这么大的宫殿都不会觉得闷得慌吗?
七拐拐终于到了一处开阔地,看样子是琅嬛仙子的寝殿,不过琅嬛现在不在,估摸着是在修行。
长得好看还上进,真是便宜祈渊了。
殿中无人,我索性参观了起来,这寝殿陈设倒是雅致,看光泽以及氤氲的灵气,放到外面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。这要是不经意间拿几件回去,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。
不过从千秋记忆中知道,有些人会在那些灵物上面附着灵魄,就是为了防止被人偷拿,可这祈渊和琅嬛,怎么着也不像是缺钱的主,何至于此。
况且,穿越者怎么会偷东西呢,我们这只是在发挥社会主义共享精神。
捡了一二小物件,我站在了一副画像前发愣。
画中仙子着白衣,身似惊鸿,唯独眼眸紧闭,给人一种疏离淡漠之感。
盯了一会儿后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那画中仙子好似睁开了眼眸,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眸。
暴戾、残忍、漠然、无情,种种情绪在一瞬间涌了过来。
我好像掉进了另一个世界。
明明没睁开眼睛,我却看见了一片鲜血淋漓的天地。
饿殍千里,伏尸百万,无数的人在死了和正在死的路上。
那些怨念几乎化成了实质,穿过了群山万壑,汇聚到一个高耸的山峰之上。
准确来说是一个男人身上。
那人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眸,漠然地看着这灭世一般的惨状,那些呼嚎声对他来说仿佛闹剧一样,他轻轻一捏,就将那些庞大的怨念给捏散。
视众生与尘土一般。
我被吓得瑟瑟发抖,又恍恍惚惚的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,想要抖也不知道该怎么抖。
仙侠世界果然不是这么好闯荡的。
我死了。
应该吧。
仙侠小说我看得多了,多少人因为触碰了什么乱七糟的禁制就丢了性命。
在我意识恍惚的时刻,我看见了这座高耸的山峦下,有许多人集合,其中领头的那个人我认识。
不过好像更年轻稚嫩一些。
祈渊。
他自下而上,率领着众人闯过关卡上山。
而在他们队伍中,隐隐绰绰有一道幽魂似的身影,白衣素裙,轻巧地走在中间,但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她抬起头,看不见面目,但好像看了我一眼。
明明隔着很远,我却好像听见她在说,乖,还没有到时间。
我似乎被一只手给推了开来,待我睁开眼爬起来,来不及思考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。
明日灵应宗新宗主继任仪式,你可愿随本君一起去观礼?
多谢君上,不过我近日顽疾发作,委实不宜出门。
既如此,本君明日顺道去丹鼎宗寻几枚丹药给你,你且安心养伤。
祈渊背对着我,在他对面站着一窈窕女修,孤影神人,惊鸿绝世,眉间萦绕的那股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关怀一二。
不愧以仙子称呼,果然惹人欢喜,恨不得将一颗心当场献给她。
可恨没穿到男子身上,否则,一定要将祈渊给做了,占了他的后宫,享尽齐人之福。
念头刚动,我后背莫名其妙发痒。
这痒意来得古怪,且无法遏制,抓心挠肺的,我正奇怪着,祈渊已经转过身来。
我有理由怀疑是暴君所为,却又猜不准他到底看得见我不。
忍住痒意,凑到他身边,左右手挥上挥下,暴君却毫无反应。
难不成是我小人之心度暴君之腹?
他虽然残暴了些,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来。
不过这宝物真厉害,竟连渡劫期大能都可以骗过,感慨了声,我默默伸出左脚,想要试试绊倒祈渊,做一番惊世之举。
成为让祈渊跌倒的女人
哪知祈渊抬腿,直直地跨了过去,好家伙,忘记他这大长腿的规格。
我又伸了一脚,调整角度想要再试试,继而结结实实地被踩了一脚,疼到我喊出了声。
何人?琅嬛问道。
祈渊好似未觉,估计是山中的灵猫不小心闯了进来。
灵猫?琅嬛回。
应该是,倘若不是灵猫而是人的话,本君少不得要将这私闯玉环殿之人给打入白骨狱。
白骨狱?进去了必死的那个?
我懵了,喵,喵,喵。
祈渊蹙眉,本君记得昆仑山中的灵猫叫声同人间的狗一样。
沃日,山海经都不敢这么写。
我好歹是个体面人,学猫叫已经是极限了好不好
汪汪汪我心中发苦,加上那后背痒意,只觉得此生无望。
希望这段黑历史不要被人放出去。
祈渊又迈了一步,我脚上刚松快,准备逃走。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,这就又陷入迷糊了。
临了还看到了祈渊微微上扬的唇角。
天老爷的。
暴君他在玩我
大家都是体面人,搞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仙山好汉
4
暴君将我从袖子里放出,落在了照月亭中。
角凉亭反射着银辉,在我眼中无比高大。
弄啥嘞?
我双脚颤颤,等等,双脚?
我低下头,原本那双修长美腿,竟然变成了四只小短腿,我抬起头,正好迎上暴君揶揄的目光。
怎么回事。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喵叫。
祈渊垂下头,眸光中带着嘲讽,隐身披风这等小伎俩岂能瞒过本君,倒是你,私自潜入玉环殿想做什么?
我想回话,吐出的只剩喵叫。
祈渊思忖道: 你是说,因为嫉妒本君去玉环殿,所以想要暗中……
我没有
别胡说
体面人从来不搞阴谋诡计您一个帝君怎么敢在这里脑补。
我疯狂解释,偏生只有一句句喵叫声跃出,反倒让祈渊认定就是如此。
他怜悯地看着我,点了一指,恢复了我的言语能力。
君上,其实婢子也没有这么……
祈渊眼神漠然。
为了保住小命,只得话中淌泪,君上,您说的没错,婢子实在是爱惨了您,几日不见,这心中思念犹如滔滔黄河长江,连绵不绝。我知道您总是来玉环殿看琅嬛仙子,可是又自知比不上琅嬛仙子,不敢打搅,所以只想悄悄来看您一眼,一眼就好。
黄河长江是哪儿?祈渊挑眉。
是我对您思念化作的大河。
祈渊默然不语,清咳了声,转而说: 照你所说,你是来看本君?
当然,确定一定以及肯定。万幸,暴君的那个真心咒是一次性的,否则我这小命难保。
本君瞧着不像。祈渊蓦地将我整个人抓住,抖了两下。
一沓又一沓的灵物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掉落,很快就在亭中堆了一个小山包,五光十色,灵气逼人。
我: 君上,你听我解释。我还能再瞎掰的
祈渊静默地看着这些东西。
婢子实在太想您了,所以忍不住将这些沾染了您身上气息的东西带了回去。想着放在供台上,日夜看着,一解相思之苦。
我惊慌失措,我情义似海深,我猫眼含泪,欲说还休。
祈渊眼眸深沉,虽是如此,但也触犯了穹苍殿殿规。
殿规还有这一条?我惊了,谁这么无聊,写这么多殿规。
祈渊肯定道: 纳兰百年前修缮补充的。
我……
可真是我的好 giegie 啊
那婢子……
暂且放过你,等你舞完再一次性清算。
小心眼,我在心中腹诽,末了又赶忙断了念想,暴君灵觉无双,别又感受到了。
夜色深沉,祈渊也准备回寝殿休息,我想了想,赶紧去找纳兰搭救,看看能不能将我从猫变成人。
刚跑了几步,祈渊的声音随风而来,本君布下的幻形术,世间能解开之人不足一手,纳兰不在此列。
本君想想,山中有姑获鸟,最喜灵猫,生吞活剥也是常事。
我明白了。
我回头,小步快跑,声音娇柔,君上,婢子作为您的贴身婢女,还是跟着您为好。君上,您什么时候给我解咒啊?还有那痒痒咒
边跑边看向后头,生怕从天而降一群姑获鸟,将我擒获。
一个猛扎过去,我撞倒在祈渊的脚边。
祈渊停了下来,揪着我的脖子将我拎了起来,我吓得魂不附体,生怕他来一句他也有生吃灵猫的癖好。
怎料他只是将我放在了怀中,用右手弹了个脑瓜崩给我。
?
暴君他,他怎么可以做违背人设的事。
满心疑惑的我却不敢言语,只能瑟缩在他怀中,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声发呆。
有没有一种可能。
暴君他,其实是个好人?
5
这问题只困扰了我一会儿。
想想之前听到的卦轶事,祈渊帝君身为天下之主,残暴不输昔年魔尊沈炼,那白骨狱与裂魂台伫立昆仑,更是压得天下诸修喘不过气来。
人云亦云不好,可如果天下人都说祈渊是暴君,那还能有假?
我将这无用的慈悲心肠默默放下,随着祈渊回了寝殿。
豪华至极的寝殿让我对暴君的奢靡印象又重了几分,更因此怨念加深。
都这么有钱了,怎么还搞追回赃物那一套。
那些灵物按道理都进了我的百宝囊了,就应该是我的,他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抢。
这世道,抢人钱财,就是杀人放火,不想让人好过。
我这般想着,也不晓得祈渊能不能感知到,只见他站在屏风身后,双手横放,像是在等人宽衣。
我心中一喜,蹦了蹦,君上,您把我变回来,我来给您宽衣。
噢,祈渊大度至极,忘记你变成猫了,算了,本君自己来。不过你身为婢女,无法履行职责,应当责罚,本君暂且记上,等寿宴结束将来一起清算。
沃日,这暴君也太小心眼了。
这,这也可以给我记上一笔。
好在我就快要逃离昆仑山了,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,到时候他也找不到我。
等等,难不成要下山表演《一只猫闯江湖》?
祈渊脱下衣服,不着片缕,我羞得只敢睁开一只猫眼观看。
不过也只看到了一点模糊画面,祈渊就已经躺在床榻上了,呵,真快。
窗柩半开,月牙高挂,清风徐来,祈渊右手枕着脑袋,闭上双眼。
君上,行行好,给婢子解个咒。我凄凉求情。
祈渊屈指轻弹,我脑瓜顿时嗡嗡作响。
君上,可怜可怜我。
祈渊大抵是生气了,反手又禁锢了我的说话能力。不愧是暴君,没人性
可惜,今天你栽了。
小心等了半响,确认暴君睡着了,我这才踩着猫步上了床榻,踩在了祈渊胸口上。小猫爪子趁机蹭了蹭暴君里衣。
雄赳赳,气昂昂。
咳咳,也没啥好看的嘛。
天下苦暴君久矣,今日,我千秋,将揭竿起……
义字还没喵出,祈渊身上的天蚕丝被滑落,一只手不容抗拒地将我拍在了床头。
我挣扎着想走,奈何祈渊这一身修为绝顶,连带着道体也炼得无匹,仿佛铜墙铁壁一般。
我反抗不得,整个猫身都被压得瑟瑟发抖。
暴君安敢如此羞辱于我
算了,好困,先睡觉,明天起来一定揭竿起义。
清风携带了几片火红色的花瓣飞进窗台,其中有一片恰好落在了我面前。
好香。
6
祈渊每日会去议事殿办公,留下我趴在那捧海棠盆栽旁乘凉。
这天杀的暴君,扣着我都两日了,就是不放我回去,任凭我怎么捧他臭脚也不管用,还在我身上施加了不知道劳什子腌臜术法。
我现在就是一只望穿秋水的猫。
出不去,心里苦。
小白菜,地里黄呀,三两岁呀,没了娘呀,亲娘呀,亲娘呀猫尾一不留神伸出窗口,顿时一股触电的感觉震了回来。
我急忙拢了拢尾巴,上方的猫毛都竖了起来,心中不由悲从中来。
再可怜的小白菜也不用天天遭雷劈吧。
多大仇多大怨。
小心翼翼地沿着窗柩边沿站了起来,余光中瞥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寝殿之外。
那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令牌,通过令牌悄然打开了寝殿正门,立时又关上殿门。
我登时虎躯一震。
我才不是小白菜,我那苦命的哥哥这不是还在吗
我滴哥,快救救你亲爱的妹妹
连绵好几声喵叫,将偷溜进寝殿的纳兰给吓了一跳,眼看着他即将过来,我猫眼忍不住淌泪,关键时刻还是得……
纳兰当即下了个定身咒。
快准狠,让我无法眼神示意。
幸好我反应机敏,否则就要被君上的灵宠给发现了。纳兰拍了拍胸口,蹙眉,君上的口味何时变了,竟然喜欢这种丑东西,难不成是什么上古灵兽,世所罕见?
滚你瞄的丑东西。
纳兰忧心忡忡,算了,还是不要管它了,千秋这几日不知所踪,无法联系,思来想去,也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。
不过假使在这里找到她,也不知道是福是祸,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丫头竟然如此胆大包天,对君上还有那些乱七糟的想法。
但,倘若能成,我岂不是就是君上的大舅子?二人之下,万万人之上?
好嘛,倒是真敢想。
暴君如何会和我在一起。
祈渊寝殿素洁雅静,陈设简单,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,纳兰找了一会儿,遍寻不到,打算离去。
这怎么能行,他要是走了,那我岂不是还要被关在这里,可怜巴巴受暴君虐待。
我眼珠子睁大,望着纳兰,眼眸干涩无比,几欲落泪。
不过幸好,纳兰与我兄妹同心,果然注意到了被定在原地的我。
哥,看看我,我是你的好妹妹啊
纳兰弯腰驻留,眉毛上扬,微微一笑: 倒是忘记你了,丑东西。万一你去和君上告密,那我岂不是惨了。既然如此,不如我送你早日投胎换个好看的皮囊。
到时就谎称是刺星盟的探子私自闯入寝殿,料想君上也不会在乎它的死活。
我惊了。
纳兰老贼,连你亲妹子都不放过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。
我越想越害怕,竟然生生流出了眼泪,
纳兰伸手,笑出了声,逗你的,我不过是想给你施上忘忆咒罢了。
我努力眨了眨眼,可怜巴巴,纳兰发现了异常,你倒是通人性,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?
出去喵了一声。
纳兰: 懂了,让我给你找只公猫。
……
忍。
如是再三,纳兰方才懂了,想离家出走?倒也不是不可以,但你得帮我找到千秋。
连连点头。
他试着将我装进灵兽袋内,然而灵兽袋无动于衷,轻咦了声,莫不是上古灵兽非同寻常,无法装进这类灵兽袋中。
纳兰嘀咕了一声,也没多想,将我揣进他的袖子里,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跨出大门。
藏身在袖中的我仍旧战战兢兢。
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被祈渊下的术法检测出来。
滴。
我出来了。
纳兰带着我出了祈渊寝殿,至僻静处,我从他的袖子钻了出来,跳上他的脑袋。
原本想在地上写字告知他身份,可转念一想,我要是告知了他身份,他必然会好奇我这几日是不是在哪儿,是否一直呆在祈渊寝殿之中。
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再怎么有道理都会变成没道理。
我可说清楚了,我将你带出来,你想去哪儿去哪儿,切莫牵连到我。纳兰警告了声,想要将我赶走。
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袍不撒手,且在他的肩上写了两个字。
——告状。
你要是不照顾好我,那我就去找祈渊告状说是你将我拐带出来。
纳兰哪里不懂这个意思,恶狠狠道: 威胁我?你知道老子绰号什么吗?
——好人。
我又写下了这两个字。
纳兰愣了愣,末了将我领回了他的洞府,一路上喋喋不休道: 真是糟心,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真把这丑东西领回家了。
哥,别不自信。
你可把我领回去了两次。
7
祈渊下的咒术晦涩,我在纳兰的洞府内翻遍了诸多典籍也没有找到办法破解。
只能够一边吃着纳兰府内数不尽的好吃的,一边跟着他作威作福。
我哥是帝君跟前的红人,昆仑上下都由他总管,昆仑之外的那些人哪个见了他不喊上一声纳兰大管事。
因而那些人见到披着普通灵宠皮囊的我出现在纳兰身边,也跟着讨好了起来。
卯足了劲送一些灵丹妙药,小鱼干大鱼干,海鱼淡水鱼都有。
啧,看来不管在哪里,仙人还是凡间,这宰相门前七品官总不会出错。
因着帝君寿宴一事,纳兰需要去南疆和北地,他的管事堂内留下了一尊分身,没有多少灵智,但依循山上条例处理简单事务还是行的。
我闲着无聊,跑去他那具分身在的管事堂看他处理事务。
有婢女因为口角打了起来。
分身: 两人都判罚砍铁树三天,不得使用术法。
有侍卫因为谁长得帅而起了争执。
分身: 既然太闲,那便分去白骨狱中铲骨头,一天方才能够回来。
真是凶残,那白骨狱听人说光是进去就已经足够要人命了,更别说这还需要在里面呆一天。
喵。这分身怎么感觉比真人还要严苛啊。
堂下犯事的侍卫婢女们纷纷求饶,有一人更是眼疾手快,拎着一袋丹药,猫大人,我们也就是一时昏头,这才起了争执,左右不过是小事,您看看在纳兰大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如何。
???我抬了抬猫爪,满不在乎,这点东西就想考验猫大人的意志力。
那人咬了咬牙,从衣领的内衬里拽了个东西出来,随后十分肉疼地将那颗珠子摆在了我的爪子里,洞庭明珠,百年品质的,这可是小人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,请大人高抬贵手。
百年的珍珠?
我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之人……猫。
熟络地将珍珠藏在了纳兰另外给我配的一个小兜中,捂了捂,这可都是将来我逃下昆仑后的家底,不能不藏好。
众人叽叽喳喳地求饶,七嘴舌好不聒噪。
我摆了一眼,站到了纳兰分身背后。
纳兰操控分身时我在场,分身的脖子有一道灵符,可以操控这道中枢灵符来控制分身。
将爪子放在那道灵符之上,顿时,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仿佛和这个分身连通。
玉湖,你可以走了。
众人大惊,和玉湖争执的是修竹,闻言说道: 管事大人,那我呢,我还需要去砍铁树吗?
当然。你这木鱼脑子不去砍砍铁树也可惜了。
修竹懵了,十分丧气地走出管事堂。
而我则轻轻放下爪子,太费劲了,现在这身量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未免太累猫了。
没一会儿,再被送进管事堂的人都会先来到我面前。
猫大人,这是幽境的苦桑花,有……
这是祁连山的冰玉,清心静气。
大人,其实这都是误会一场。真的是误会,不信?我给你看看我这上品法器,多好看,多耀眼,和你最配了。
小兜很快都要堆满了东西,想不到这些人一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,家底竟然如此丰厚。
既然如此,那就去闭门思过一个时辰好了。
你就去打扫花园吧。
至于你嘛,去给大人我炒些仙葵籽来,要五香的,不要焦糖的。
这般审了大半日,管事堂也空了下来。
哎,不愧是断案大神,效率就是高。
偌大的管事堂内仅有几人,正要处理的是一个打翻了琉璃盏的杂役,这人年纪不大,也就十七岁。
按照昆仑山的规矩,打碎了这等宝物轻的也要受一百棍,再发配到山脚去砍铁树半年。
这个少年一脸呆愣,等候发落。
我忍不住眨了眨眼,东西呢?
喵
东西呢。
一时没注意,猫身和分身竟然一同说话。
少年杂役战战兢兢,什么东西?
哪里来的天真小可怜。
不过既然捞不到油水,那就赶紧将人打发走。
意兴阑珊地控制纳兰的分身道: 那就罚你……去砍树,等到鸡吃完了十桶米,狗舔完了十桶面就可以解放。
少年杂役垂头丧气离开,过会儿又来了人,我低着头懒得看去,犯了什么事?带东西没,没带东西的话那就去砍树。
一样十桶米十桶面,等到鸡吃完了米,狗舔完了面就……
蓦地有人将我拎了起来。
无法触碰到那灵符的我只能被迫喵了声,希望通过装蠢来让对方掉以轻心。
那人将我歪着的头扶正,又将咧出的舌头弹了弹,当猫当上瘾了?
祈渊?
大魔头。
我心一紧,不愿意承认,而且我现在披着纳兰给我准备的普通猫衣,应当,可能,大概,也许……
想什么呢,这些根本瞒不过渡劫期的祈渊啊
我连忙转动眼珠子,卑躬屈膝谄媚到了极点,喵,喵喵喵,喵。
亲爱的君上,您为何百忙之中来到这里了。
祈渊扫了扫管事堂,轻声道: 倘若本君不来,岂不是看不到英明神武的猫大人,如何清廉断案,公正处事。
完了,被领导发现我受贿了。
还是被最高的大领导。
这可真是阎罗王面前上吊,家门口找死。
祈渊屏退了他人,留下不再运转的纳兰分身,以及被掐住了脖子差点无法呼吸的某猫。
喵。君上,别杀我,我有话说。
祈渊放我放在掌心上,眼眸似有带着丝不悦,片刻后指尖轻挑,将纳兰给我准备的猫衣给扫除,露出原本模样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暴君眼神一下子柔和了起来。
祈渊解开了我身上的猫语。
亲爱的君上,我错了,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我的不对,不应该急功近利,靠着这种歪门邪道积攒宝物。
但是,君上,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。想要搜集这天底下最好的珍宝给你,也只有这些珍宝才能够匹配的了你的身份。
只是苦于没有办法,无法将最好的敬献给君上。这样的矛盾心情时时刻刻萦绕在我的心上,让我心疼,让我忧伤,因此误入歧途。
毫无停顿且真情流露地说了一通后。
祈渊轻笑,分辨不出喜怒,既然如此,想来你这颗真心没有让本君看到有些可惜,不如,本君现在将你的心挖出来,看看它是否真如你说的那样因为太过爱本君而受伤。
果真凶残如同传说中那般,竟然动不动就开口挖心。
君上,我错了,我就不该这么喜欢你。
祈渊蒙了,许是没听过这种露骨之言,没反应过来,又或者是反应过来了,不知如何是好。
他想了想,将我身上挂着的小兜收走,既然你说是特地为本君搜集奇珍异宝,因此不惜犯下错处,那本君总不忍心看你的希望落空。
君上,我真的知错了,但是这东西,我还没有归类准备,现在太乱了。
祈渊冷笑一声,戳穿了我的心思,既然犯了错,那当然就要惩罚。原本本君今日打算为你解咒,现在的话,那就等鸡吃完了十桶米,狗舔完了十桶面再给你解咒如何?
亦或是,你另有打算,准备自己将那十桶米和十桶面吃了。
祈渊声音有如魔咒一般不停在我脑海中晃荡。
他大手一挥,霎时间,面前出现了二十桶白米白面。
祈渊微微一笑,自己去,还是我帮你?
我死了。
这次真的。
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死的。
小脚如同灌了铅一样,不时回头望向暴君,一步两步,似魔鬼的脚步。
救命
有人虐猫啦
有没有一种可能,正常的猫应该吃小鱼干而不是吃大白米大白面。
8
我做了个梦。
梦里拥有绵延千里的棉花糖海洋,海中有鹿,有虎,有羊,有不时越上云霄的飞鸟。
穹苍万里,尽是逍遥快活。
然而天有不测风云,那些棉花糖陡然间化作了白米面汹涌无比地朝我袭来,只剩下我那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祈渊,救我
我从梦中惊醒,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。
啧,不是白米面。
幸好是梦。
醒来就好,东西还在,你可以慢慢吃。
祈渊坐在书案前,正在批阅臣下们交上来的奏折。
天下广大,纵然以修士移山填海之能也难以如数负责,因而各地上报出来的问题每隔几日便会把祈渊书案给堆满,比那二十桶白米白面还要让人无望。
然而他为何会这般勤勉地批阅奏折,想不开,还是中邪了?
谁人不知暴君荒虐无道,哪里会管治下百姓死活,以他渡劫期的修为,大可享受千年万年的富贵无极,何苦在这里做秀。
我想不通,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。
祈渊手上拿着的是南疆一宗门递呈来的,事关十万大山之下阴世幽泉爆发,邪气涌出侵染四方,不少百姓和动植物都因为邪气而演变成了邪物,非人非要非魔,一旦击杀便是消除了所有痕迹,再无进入幽冥轮回的机会。
那宗门的掌门请命祈渊出手,助他们封印阴世幽泉,免除生灵灾劫。
我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祈渊,想要看他会如何做。
他似在出神,有这么一瞬间,我似乎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悲悯。只不过当他回过神后,唯有他那习以为常视苍生万物如蝼蚁的轻蔑之色。
你认为本君会去封印阴世幽泉吗?
我本想摇头,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
也许呢,万灵性命总能打动他的吧,哪怕他被世人所传的那样,他也终究是位帝王,肩上承载着的便是天下兴衰,众生起伏。
祈渊微怔了怔,旋即将手上那关于阴世幽泉的奏折随意掷飞。
本君不会去。
阴世幽泉危害再大,也只会危害一地,翻不起太大风浪,本君何苦耗费修为,为了那些时刻想着推翻本君统治的蝼蚁。
本君只会坐在帝座之上,享着万民供奉便是,他们辱我,恨我,怨我,又与我何干。
祈渊仰头,看着窗外亘古不变的明月,微不可闻: 与我——何干。
果然是千古一暴君。
偷偷放下心中对南疆百姓的同情,我愈发坚定了要赶快离开的心思。
逃离昆仑,逃离穹苍殿,逃离这冷酷绝情反复无常的暴君祈渊。
否则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。
我跳上书案,挥动爪子高呼,十足的狗腿子,君上英明,君上威武,那些人的死活又如何能够扰乱君上道心。君上乃天上天下第一人,宇内无敌,更是万古第一帅哥,风流倜傥,英俊潇洒,人见人爱花见花开。
老天爷,原谅我。
人在仙湖,嘴不由己。
祈渊突然抓住我的尾巴,将我倒拎着在面前,既然如此,你为何逃跑。
君上,我虽然现在是只猫,按道理是喜欢睡觉的,可也不能总待在房间睡觉吧,我也想吹吹风,玩玩闹。可是我又不敢在您的寝殿乱来,只能自己找乐子了。
真的?
我一副被质疑了存在意义的样子般,惊慌不解以及万分委屈: 君上不信我?君上怎么能不信我,婢子不活了,呜呜呜呜呜,可怜我这颗心,错付了。
那好,本君圆了你的要求。祈渊莞尔,估摸着觉得竟然还有人提这种简单的要求。
脊椎倏地一僵,君上,婢子其实更想留着有用之躯好好报答您,也不一定非要……
油腔滑调。
祈渊满不在乎地起身,手指在我额头上一抹,我可怜巴巴地仰躺在案上,不敢动弹。
装死了好一会儿,没有得来回应,才发觉祈渊不知何时已经走远了。
我起身,迈着小猫步走了出去。
这回倒是没有什么禁制束缚于我,只不过四方景物对于如今的我都有些过于高大了。
青葱灵树,缥缈仙气,侍女们披着柔纱在月光之下穿行,五彩仙果在篮子里——看着味道好像很不错的样子。
嗝。
饿了。
讨厌的白米面快滚,好吃的我来了。
9
听说了吗,昨夜披香殿的侍女采摘仙果,路遇劫匪,将那七篮上品仙果都给劫了过去。
嗬,你莫要危言耸听,这可是咱们昆仑,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动手,就不怕被带到白骨狱受尽极刑?
什么胡说,不信你自己去问,这可是我好兄弟的情人的妹妹亲口说的。听说那劫匪凶悍非常,是一头万年虎妖,生有巨力,开口一吼,就可以将人给吼死。那獠牙足足有三丈长,锋利无比,对了,还听说这虎妖万年不刷牙,口气浓重,让人一闻就想吐。
真这么厉害?那我们仔细些,万一那虎妖又来个回马枪。
我挠了挠耳朵,吹了吹风中的不屑。
迈步出去,人灵偶跟在我旁边,替我说话。
人灵偶: 打劫,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此过,留下卖路财。
眼前几人面面相觑,虽然没说,但也看得出他们眼中的疑惑。
就这?
万年虎妖?
其中一人嗤笑了声,走上前来,作势就要捏住我的脖子,然而一旁的人灵偶忽然跳了起来,拔刀挥去,恰好停在了他脑袋旁边一毫之处。
英雄饶命。这人冷汗直流。
我控制着人灵偶开口,别说废话,交出财宝。
这些人为求保命,爽快地将东西摆在了地上。
迅速将东西装好,我开始寻找起下一个最佳抢劫地点。
祈渊虽说不杀我,却迟迟不将我身上的咒术解开,没办法,作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, 不求人是我的态度。
我会依靠自己的努力让祈渊来替我解咒的。
比如。
攒够家当,贿赂他
就算是威震天下的暴君,应当也不会嫌自己的宝物多吧。
当然了,这打劫也是一门不简单的功夫。
昆仑山上各有划分,万一没个好歹,打劫到哪个化神老怪,隐世高人身上可就惨了。
而外山大多是一些低阶门人杂役在此,修为普遍不高,几乎没有元婴及以上的修为。
而这人灵偶是纳兰的宝物,原本乃是北地一个隐世宗门的重宝,这个宗门因为庇护百姓而惹恼了祈渊,被彻底铲除,这人灵偶也就流到了昆仑山。
就算是我,简单操控之下,也可以使其发挥出金丹期的实力。
现下他没回山,我作为他的妹妹,借用借用这个法宝总是无妨的。
听说了吗,宋知事六百岁寿诞快到了,他领地内的一个仙门竟然送出了一斛东海明珠,珍贵无比。现下押送东海明珠的车队已经到了山外了,只待入了山门便会有人负责送往宋知事的府邸。
真羡慕啊,那东海明珠不论是拿来修行还是装饰府邸,都是上佳珍品。
谁说不是呢,不过那仙门倒是会做人,想来最近数十年,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祸事。
……
羡慕有什么用,幸福生活是要靠自己闯出来的。
悄悄用窃听瓢虫搜听到了这个消息,我当即领着人灵偶埋伏在了山道之间,等到他们跨入山门之际,便会途经一个山坳,那里因为地脉原因,常年有云雾遮掩,可谓是我的致富发财好去处。
等了小半个时辰。
山坳口有了动静,我收起挠痒痒用的自制老头乐,蹑手蹑脚地抓住一方圆盘,那是用来围住他们以及遮掩痕迹的,免得动静太大,被人发现。
人刚到了陷阱之中,我便盘坐在人灵偶的肩上,操控着它出去。
场面话还没脱口,那车队领头之人一声冷笑,早就听说昆仑上有小贼逞凶,果然出来了。
小贼,乖乖束手就擒,或可饶你一命。
我: ……
讨厌有人抢我台词。
人灵偶: 既然知晓本大王,还不交出东海珍珠,然后喊我几句爷——奶奶,就放过你。
领头之人嗤笑道: 本少既然知道你会埋伏在途中,又怎么会不做好准备,小小猫妖,正好送给阿姐养的灵狮做零嘴。
旁边狗腿子连声附和,这位可是知事府的二少爷宋岷,你这小猫妖,识趣些,免得受皮肉之苦,可惜了那一身皮毛。
穹苍殿治理天下,仿照凡人国度亦有官职品级,宋知事乃是四品仙官,元婴后期的大修士。
放到地方仙门,便是化神大佬冲着他的知事一职,也得嘘寒问暖,隔三差五的备些好礼,免得被穿小鞋。
宋岷微昂着头,用看到手猎物的目光看着我。
与此同时,他那狗腿子拍了拍手,从旁又站出了一个高个修士,身上气势斐然,赫然是元婴期大修。
要命了,不会真要栽了吧。
不过区区元婴修士罢了,本座稍稍动个手指头便可以让你灰飞烟灭。
那名元婴期修士冷哼一声,我也跟着哼了声回去。
人灵偶捏了个决,目标直指元婴修士,那边不明所以先起了个护盾。
切,一群笨蛋。
人灵偶与我向后激飞,眼看着就要逃走。
啪。
撞到了阵法墙上。
老天爷,扔个后悔药尝尝吧,我下回一定不布阵。
宋岷等人被耍了个花枪,有些羞恼,他下了命令,那元婴修士转瞬出现在我身后,幸好人灵偶自动护主,挡住了对方攻势。
可这人灵偶再是重宝,也……也比不过货真价实的元婴大修。
三两下间,便被擒拿。
人灵偶失去控制,僵硬在原地,我被定在原地,只得艰难求饶。
人灵偶: 宋大少爷,您威武盖世,器宇轩昂,何必和我一只小猫妖过不去。
宋岷怔了怔,满腔自矜之言噎在喉咙之中,半响,你……你这猫妖,哪里学来得这般阿谀奉承,谄媚之言,真是令,令妖耻笑。
人灵偶: 宋少宅心仁厚,本就是万中无一,直逼穹苍殿中那位,小妖刚才说的那都是句句肺腑,何来的奉承谄媚。
人灵偶: 小妖其心如日月,天地共鉴。
宋岷先是吓了一跳,继而满面红光,飘飘然道: 切莫胡言乱语,本少哪里可以与帝君相比。不过……
他清咳一声,你这小妖说话挺好听的,也不是不能留你一命。
元婴修士蹙眉: 少主,此妖善许妖言,蛊惑人心,你可不能被其迷惑,小心将来酿成大错。
宋岷拂袖,成叔叔说笑了,左不过一个小猫妖,还能惹来什么大祸,难不成还能惊动帝君,降罪于我?
我仔细想了想,这话也不是不可能。
窝藏逃猫,祈渊倘若知道。
白骨狱中走一遭?
见劝说不动,成叔只得作罢,不过临走前开了法眼,似乎想要从我身上瞧出端倪,然而再是仔细估摸着只能看出我就是小猫妖。
嘿嘿嘿。
就爱看这些人没见识的模样。
宋岷将我放在肩上,道了声出发,没一会儿,他呐呐道: 猫妖,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,本少有些忘记了。
……
宋少天纵奇才,如山如渊,如仙如圣,当真是旷世罕见,非人能……
10
半响。
还有吗?本少又有些忘记了。
我顿时哑口无言,只觉得刚出火坑又入贼坑,虽说我的话都是通过人灵偶所说,可,可那耗费的修为和精神以及脑力都是实打实额。
这谁家孩子啊,怎么养得这般虚荣。
我这上辈子积累起的海量文学素养都经不住这般消耗。
便是成叔都有些不忍,放下成见,劝道: 少主,都两个时辰了。
宋岷略显不舍,推脱道: 才两个时辰。
成叔与我默默看向他,宋岷悻悻道: 知道了知道了。
我心底一松。
明日再问就是了。
还不如死了算了
宋岷虽然设计将我擒下,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坏心思,真和他家阿姐宋含烟养的灵狮见面,他还不忘提醒,别咬死了,它可颇讨本少欢心。
灵狮张了张狰狞大口,向我走来。
我: 喵猫和狮子其实也算近亲对不对,五百年前是一家,何必自相残杀。
灵狮顿步,用爪子比了比我的脑袋,随后便离开了。
要是猜的没错,它定然是觉得我也没几两肉,塞牙缝都不够。
还没轻松一会儿,宋府来了人, 好些年轻修士带着自家仆役前来,说是要看看近来肆虐昆仑外山的虎妖。
宋岷向来自矜,捧着我同他们炫耀,其中,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同旁边主子点头,小姐,就是它抢了我们的东西。
宋岷,此妖抢了我们梁家的东西,罪大恶极,还请交给我梁家处理。
宋岷看了我一眼,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。
宋岷斩钉截铁道: 梁昭微,它说没有抢过你梁家的东西。
额,我刚才那意思其实是抢的人太多了,记不清。
梁昭微旁边的仆役赌咒发誓,她更是开口威胁: 宋岷,一只小妖也敢在昆仑逞凶,你应该知道这事要是帝君知晓,会是什么后果。
宋岷轻笑,帝君心怀天下,哪里有空管一只小猫,更不会将它放在眼里,你少在我面前耍威风。不过就是几年前在花会上输给我阿姐,想要借机生事罢了,何必在我面前做出这般矫揉造作之姿。
梁昭微漠然道: 猫妖逞凶,本就是事实。
宋岷在气势上自然不甘落入下风: 若是本少爷一定要保呢。
梁昭微勾唇,知事不过在穹苍殿中位列四品仙官,仅凭这个,可保不住。
宋岷小声嘀咕道: 梁昭微这么张狂,这是梁家傍上了哪位大佬仙官的大腿。
实话告诉你,这猫妖我是打算送给姜家那位师姐,她也是过了目的,要是一时半刻内不曾将它送去。师姐同姜仙丞提一嘴,宋知事之后的日子。
我在祈渊案牍上的奏折中见过姜仙丞这个官职,位列二品,乃是化神后期的大修士,在昆仑山上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。
宋岷呐呐不言,显然姜仙丞这三个字着实镇住了他。
那又如何,这猫妖造成的损失本少赔偿就是了。
成叔:
我: 喵
也许这三个字还没有镇住他。
梁昭微喘了个大气,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岷,她正要说话,府中走出了一人,中年模样,看着和善,梁中庭生了个好女儿,开口闭口姜仙丞,不知道的,只怕还以为你与姜仙丞另有关系。
知事莫要胡言,我。
昭微,退下。
梁中庭出现此间,站在梁昭微身后给她撑腰,俩人在昆仑都是四品仙官,早有摩擦,对彼此都十分了解。
就在我等着看戏的时候,宋岷轻瞥了眼成叔,成叔会意,挡在我和宋岷面前。
宋岷用灵力在掌心写字——不能传音,会被听见,我借口头疼,解开你与那人灵偶的束缚,你趁乱离开。
说完,我身上一轻。
心中微暖,却也顾不得道谢,将来宋岷要是来我与兄长的海岛,一定好好款待他。
现在最要紧的是。
跑
宋岷站在宋知事身旁,替我挡住,接着他捂住肚子,哭喊道: 肚子好疼,肚子好疼,梁昭微,你刚才是不是对我下咒了。
宋知事哪里不明白,跟着质问梁家父女,你来我往间,我催动人灵偶让他带着我纵身飞上高空。只要出了宋府,昆仑之大,随意躲藏起来也不是难事。
一瞬出了宋府,再一瞬,我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去,到了一人的手上,那人带着我落下宋府。
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位仙官,以及其他人纷纷见礼,姜仙丞。
我略微仰头,姜仙丞淡笑不语,不过眼神冷漠,看一眼都觉得心中发寒。
姜仙丞: 二位同殿为臣,何必总是过不去,要是生了事端,惹恼帝君,只怕你们谁也没有好果子吃。
梁中庭当即诉苦,言说是为了昆仑除害,这才要了猫妖,偏生宋知事的儿子在这里搅浑水,以至于纠缠到此。
宋知事额间冒了滴冷汗,仙丞容禀,猫妖虽然劫财但从不伤人,因此柳仙丞命我将它关起来,教育一番,期望它悔过自新。
姜仙丞噢了声,温声说: 你拿柳亭来压我?
宋知事连连回不敢,不过没有丝毫退让。
姜仙丞伸出手掌,我和人灵偶悬浮在他掌心中,猫妖触犯昆仑仙规,按例处死。
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,以指为剑,眼看着就要脑浆迸出,我急急忙忙控制人灵偶,住手,我是帝君爱宠,你们谁敢动我
姜仙丞住手,肃然道: 小小猫妖,竟敢借用帝君名头,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,就不怕帝君一怒,直接覆灭了猫妖一族
本君给的,尔等有何意见?
原本十分可恶仿佛恶魔低语的声音,这一刻如神如仙。
祈渊身着暗红色龙纹常服,踩着祥云紫金靴,平静而来,可对众人来说,不亚于昆仑山临身,压得他们喘不过气。
君上万安。
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见礼,不敢有一丝逾矩。
我趁机跳出了姜仙丞掌心,可怜兮兮地跑向祈渊,君上。
祈渊没有回应,只是重复道: 有何意见?
姜仙丞身子鞠得更低了,君上恕罪。
祈渊看向他的右手。
以指为剑的右手。
姜仙丞左手劈向右手,当即将其斩了下来。
我吓得往后缩了缩,急忙跳回了那个熟悉的地方,在祈渊耳边: 喵。
君上,婢子怕怕。
祈渊回了我一眼,又看向宋岷,明日开始,便去负责穹苍殿的防守。
见宋岷呆住,宋知事半是掐着宋岷,一同谢恩。
尔后,祈渊带着我离开此地,半点也没有解释。
也许,他的那些臣子也不需要解释,只因为昆仑山上,祈渊便是天。
甚至在这偌大天地也是如此。
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,套用穿越前我常看宫廷剧里的那句话,可我心中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多开心。
因为这句话往往匹配的是另外两个字。
无情。
帝王无情。
对祈渊来说,哪怕是二品仙官,连个解释都不用都可以让他断手、
他,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心狠。
我竟然还在心底想过,他是好人的那种可能,只不过身在帝位,万般无奈。
……
祈渊一步跨入穹苍正殿,不知多少人看见我在他的肩头,包括那些被我打劫过的人,纷纷露出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。
我则不停地在他耳边絮叨这两日都做了些什么,都是为了给他惊喜。
暴君靠在竹椅之上,听我吹……声情并茂的表露内心。
我努力用两只前足给他按摩着,君上,舒服吗?
恩。
君上,婢子真的是为了您啊,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,千辛万苦的为您搜寻宝物。
祈渊冷冷回道: 若是本君没有记错的话,你每回都是拿本君做借口,你可知道,欺瞒本君,可是滔天大罪。
哦吼,不管用了。
不过他既然没有一下子处死我,想来也不会和我过不去。
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,本君已经为你的单独备了份罪过簿,要是在本君寿宴之上表演不好,自会一同清算。
自动过滤了最后威胁之言,我认真地装可怜道: 君上,你那是不知道我这些天过得多么可怜。
祈渊半抬眼皮,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的可怜?
我: 君上您?
祈渊无所谓地点头,昆仑山内,本君若想,无处不可见。
也只有如此,方才能够第一时间救下我,不过他为何不在我跑出来的时候把我抓回去,难道听进去了我那句太过无聊?
怎么可能。
切,茅房你也看?
小声嘟囔了句后,我忽然觉得脖颈发凉,难以克制地颤了颤腿。
默默不说话地摁了许久,祈渊身上冒出的煞气这才消失。
我累得猫爪都快肿了,眼皮上下打架,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。
半梦半醒之间,我莫名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很轻,很柔,也很温暖。
……
我是被耳畔迅疾的风给冻醒的。
睁开眼就看见了蓝天,白云,和那下方蚂蚁般的山川江河。
救命,有人高空虐猫啦
祈渊衣袍飘飘,立在空中,我颤巍巍地站在他肩上。
喵——君上,我们这是去哪儿,您该不会想扔了婢子吧。
去参加灵应宗新宗主继任大典。
喵——那为什么带我去,而且君上您为何不坐轿辇,要自己飞行
祈渊道: 你是本君的贴身婢女,带你去有何不妥。至于九龙沉香辇被送去保养了,所以本君自行前去。
喵——一个人?被人打劫怎么办
祈渊轻飘飘地看了眼我。
哦,杞人忧天了是吧。
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劫昆仑山祈渊帝君,怕不是想去那森罗无情的白骨狱中呆个千百年。
悻悻地垂下脑袋,我抓住帝君衣领,在惊吓中逐渐适应起了高空飞行的节奏。
灵应派在落霞山上,巳时举行宗主典仪,因为我一路总被下方美景吸引,不时装作身体不舒服需要歇歇,等我和祈渊到那儿的时候,已经未时了。
落霞山上灵气舒缓,祈渊腾云从高处直降灵应派的青云峰,宗门内的新宗主还有一众长老和真传弟子都在这候着。
见到祈渊云驾,下方众修齐刷刷地躬身见礼,拜见帝君。
曹,不会吧不会吧,这看起来也太壮观了。
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,只在首都升国旗时看过如此壮观景象。
我激动得喵了好几声,在这寂静落霞山上显得清晰有力。
祈渊撸了撸我背上毛发,信步穿过中间铺上了珍贵地毯的道路,走上了那最高处的座椅上。
帝君。距离祈渊最近的一个中年修士恭敬道: 典仪可否开始?
哪怕只是按例询问,他都仍旧觉得战战兢兢。
诸修静默无音,等待那神魔般的身影开口。
允。祈渊淡道。
到底因为我耽搁了他们重要的仪式,我心中愧疚,悄声说: 君上,都怪婢子体弱多病,否则也不会耽搁到现在。
祈渊却理所应当道: 他们是本君臣子,等本君是他们的本分,算什么耽搁。
下方主持仪式的是灵应派的大长老,一个白胡子老头,絮絮叨叨念了一阵东西,又是祷告又是焚香,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。
我喵了声,君上,婢子想……
自去。祈渊猜到我想说什么,头也不抬地说了声。
我高兴地跳了下来,便看见了那些弟子长老眼中的敬畏和恐惧。
我愣愣地回过头,看了眼沉静肃然的祈渊。
因为惧怕祈渊,所以哪怕我只是一只小小的灵猫,他们也怕我至此。
心头像是被人戳了一下,死去的道德感束缚着我。
压下心中的不舒服,我蹦蹦跳跳地去巡游落霞山。
落霞山钟灵毓秀,楼台迤逦,我踩着猫步从斗法场逛到了弟子食堂。
那些资格不够参加继任典仪的弟子有一大部分在这里,我闻着空中的香味到了窗口前,哟呵,榴莲炒肉,这仙侠世界竟然还有黑暗料理啊,仙侠世界难道不应该尽是美味佳肴和数不清的灵果仙食吗?
我笑到打滚,对着那些菜肴评头论足,一派美食大师的模样。
食堂大厨见到我这般不客气的评论,想要将我抓起来,我当然不从,靠着百宝囊中的一二法宝反过来闹了对方一通。
得意的我刚要尝尝那些黑暗料理,就听到了那些内外门弟子在议论今日的典仪,有人说那个大魔头也来,真是污了宗门清净。又有人说那也没办法,谁让那位是天下之主,他若不来,本门长辈心中不安。
还有人说那个魔头怎么还不死,真希望刺星盟的那些前辈可以得手,早日解放元华,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。
元华是这个世界的名称,魔头指谁更是不言而喻,作为那个魔头暂时的猫,我深以为然。
早些推翻暴君也好,我也可以不用怕逃走之后被报复了。
我正吃着那料理,忘了一件事,强猫难压地头蛇,那些未参与典礼的内外门弟子中也有高手。
大厨们吃了亏,当然是喊人来了,孤猫深入敌营的代价就是被那些人将我团团围住。
人多势众,猫猫无奈。
哪里来的猫妖,真是不要命了,敢到食堂来撒野,莫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手段。
师兄,这个品种的猫妖似乎很便宜,放到坊市中也卖不了几块灵石,你们谁要就拿去吧,看家护院,还是吃了都成。
你才便宜,你们全家都便宜老娘就算做猫那也是顶顶金贵的。
还是抓回去炼丹好了。
炼丹?你们好狠。
纳兰赠我可以暂时提高修为的法宝耗光灵力了,那些个法宝也无法再使用,眼看着就要成为丹药,哪怕明知道以祈渊的能力,必然知晓我现在的遭遇,我仍旧焦急大喊: 君上,君上,快来救猫啊
救救这个喜欢您的猫叭您要是救下我,以后您说什么我都听,绝无二话。
你难道从前敢有二话?熟悉的话音出现。
天降暴君,亦是救世主。
一如之前。
祈渊将我从那些人手中救下,强大的气势让那些弟子瑟瑟发抖。
同一时刻,一个清俊如仙的人物出现,我知道他,继任典仪上灵应的新宗主——谢良辰,一个大乘期的大能。
谢良辰挡在了那些弟子身前,抢先赔罪,帝君恕罪,他们修为浅薄,不识帝妃面目,冲撞了帝妃,但请帝君顾念灵应派忠心耿耿,饶他们一命。
帝妃?我呛了下,长得是帅,可脑子不咋行。
暴君一路折磨于我,哪曾有半点对待帝妃的样子,不过……仔细论起来,他也的确每回都救我于危难之间,让我免于脑浆迸裂,免于成为一颗惨兮兮的丹药。
祈渊身居高位惯了,对底下之人向来不屑于解释,也无需解释。
他抱着我,走到了谢良辰面前,看着这位如同世间谪仙的灵应宗主,跪下。
不容拒绝的语气。
宗主灵应弟子慌了。
谢良辰眼眸上扬,当真跪了下来,仙人之姿在这刻也落入尘世,只一句,帝君开恩。
祈渊像是看待野草一般,睥睨一切,哂笑,当真忠心耿耿?
谢良辰不答。
祈渊抬脚,将靴子踩在了谢良辰的手上,命他擦拭。
我急了。
喵——君上,不至于,人家也就同我开个玩笑罢了,这折辱于人,委实看不下去。
祈渊手指捏在我的脖颈,像是说,再吵吵就将我掐死。
我不得已噤声。
那靴子乃是上品法宝,自带避尘功效何须擦拭,可谢良辰只是用刚换上的宗主道袍的衣袖仔细擦了擦靴面。
灵应的弟子长老看得睚眦欲裂,自家尊贵无比的新任宗主遭遇奇耻大辱,他们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见到。
但那又如何,在祈渊面前,他们与那蜉蝣无异。
他们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换谢良辰免受责罚,也要看暴君是否愿意。
这交易双方的地位,从最开始便不对等。
祈渊淡淡道了一句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,拂袖间,数十道灵力催动,在一瞬间洞穿了刚才动手之人的雪山气海,带出了其中金丹。
金丹融光碎裂,代表此人修途断送,变回了普通凡人。
虽然留了他们性命,但也和杀了无异。
灵应弟子哭声哀嚎一片,更有人想要找祈渊报仇,却被谢良辰定住身形。
谢良辰恭谨无比地道谢,一字一顿,多谢帝君天恩。
祈渊不再回应,抱着我飞入了青冥,我回头看了眼灵应派,满山仓皇黯然,更有一股积蓄多年的反抗不屈在渐渐滋生。
恍惚间,我好像从中看到了祈渊的未来。
自古压迫众生的魔王总是会被正义的勇士率领众生打败。
当年祈渊斩了魔尊沈炼,那么将来祈渊被人所杀也是一样。
因果轮回,世事有常。
这是魔王的命。
可我总觉得祈渊不该如此,至少我的心不承认。
他不应该是魔王。
11
青冥之上,俯仰天地,山河秀美。
我闷闷不乐地缩在了祈渊的肘窝,不想去思考,也懒得去看自然风光。
不知过了多久,祈渊身形突然一顿,我只当到了昆仑,正要跳下去,却见现在还是在青冥间。
祈渊静默了会儿,本君已经入得阵内,还不现身。
上下四方,一共浮现出了六个人,俱在黑袍之下。
那黑袍之上有星陨图案,我心中凛然,因为这代表着天下间最强大的一个暗杀联盟。
刺星盟。
祈渊统治元华,因其暴戾无端,仙妖魔诸方修士暗中组织起来的联盟。
据推测,刺星盟中囊括了天下起码半数修士,只是无有证据,总不好真的就不问青红皂白,将天下修士一网打尽。
穹苍殿多次追踪,试图剿灭刺星盟之人,但每每都被其转移大本营,提前逃走。只留下一些收尾之人,都不用审讯便先行自爆,口中还往往喊着终有一日,穹苍殿倒,暴君断首。
因此,姜仙丞等仙官推测,昆仑之上也有刺星盟中人,暗通款曲。不仅让刺星盟中人逃脱,还提供帝君踪迹,这才有那大大小小数十次的刺杀行动。
六位大乘期的大能联手,上下四方都浮现出了一道晶壁,古老苍茫的气息充斥着阵中,与此同时,在他们的身后,都出现了神兽虚影。
东青龙、西白虎、南朱雀、北玄武,以及上方的金乌,下方的麒麟。
刺杀暴君我被骇住了。
刺星盟这些人是真的勇啊,这才多久就又准备了一次
荒六合阵,原来是玄心宗的余孽,尔等死中逃生,不思隐藏边境,苟且偷生,反倒埋伏本君,当真是想让玄心宗的传承断绝。
位列青龙方位的黑袍人声音沙哑,似乎施加了咒术,因此听起来似男似女,似老似少,暴君,你荒淫无道,残害同道,这回,便要让你为天下众生赔命。
赔命?祈渊冷笑出声,众生与我何干,又何以与我相媲美。
不枉我孤身前来,倒是有机会彻底剿灭玄心宗。祈渊颔首,至于其他人,到底是哪位老朋友,当真——想死了。
哪怕面临着昔年玄心宗的镇宗法阵,祈渊仍旧云淡风轻,四象各自吐出攻击,浩荡汪然,可是在攻击即将落在祈渊身上时,被死死定住,无法突破分毫。
金乌翅膀扇动,形成一道道凌厉的虚空之刃,气刃与祈渊身上的护盾摩擦,没有任何声音发出,然而却荡出了 一层层的气浪。
与此同事,麒麟虚影顿足,在下方的那层晶壁上,浮现出了一个空洞,从中钻出了一种血色藤蔓。
这血色藤蔓出现的同时,四象虚影各自分出了一道力量,使其迎风见长,很快就快要充斥着整个荒六合阵。
藤蔓上有着锋利粗大的刺,还有一个个疤痕样的花苞。
几根藤蔓交织,缠着祈渊,那疤痕样的花苞,在藤蔓聚拢之时,打开,又吐出绿色液体,腐蚀性极强,偶有掉落在地面的,便可以见到一个个坑洞出现在大地之上。
暴君该不会栽了吧。我心中焦虑,这些大能倘若得手,必然不会放过我,指不定还要唾骂我几句,怪我生在昆仑,那便天然有罪。
眼看着恐怖无比的未来真要出现,祈渊缓缓抬手,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生生抗住了重压,向外扩张。
他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柄仙剑,剑身印刻其名。
——龙渊。
龙升于渊,能大能小,有无穷变化,更有莫大威力,乃是帝君恩师,被他亲手捉拿的清微派掌门宁桃的佩剑。
龙渊剑气四起,仿佛一朵青莲徐徐绽放,在花瓣绽放的同时,六合攻击尽数湮灭。
弹指间,六合肃清。
我既放心,又忐忑。
看样子这次应该不会死了,只是将来我和纳兰逃离昆仑之后,会不会被暴君用龙渊剑斩成一百零块?
刺星盟的大能显然知道这样无法击杀祈渊,阵法变动,升起毒瘴,祈渊与我瞬间失去了视野。
混混沌沌之间,我的尾巴不小心滑出了祈渊的护盾,和那毒瘴接触,立时一股被数十根针扎的感觉涌了起来。
好疼。
哀嚎了声,祈渊将我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,我也没觉得有什么,只在心里默默祷祝千万不要殃及池鱼啊,你们这些大佬打归打闹归闹,别伤害我这只小可爱猫。
毒瘴之中又遍布幻影,看似为假,可如果轻视的话,又会迎来重击,令人防不胜防。
我看得明白,祈渊身上的护盾在一点一点的消磨,哪怕这个进程不快。然而这个阵法这么厉害,要是再有变化,祈渊会不会挡不住?
祈渊神情不变,兀自抵挡,我紧紧盯着毒瘴,厚重瘴气间,隐隐绰绰藏着许多奇怪生物。
忽然间,我看见那些奇怪生物正在从东南方向攻向祈渊。
君上,小心东南方。
祈渊好像看不见那些奇怪生物,不过他没有犹豫,挥剑斩向东南。
哗啦一下,东南方向划出一道真空地带。
阵门?祈渊自语了声,不知想到了什么,继而平视前方道: 你还看见了哪里?
西北?我瞪大猫眼,不对,又到正东了,君上,东北
龙渊划过,东北清空一片。
那位玄心宗大能惊讶无比,声音回荡阵中,暴君,你怀中是何异兽,怎么可以堪破本门阵法的阵门变化。
我,我跟着慌了起来,只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。
千秋作为暴君的一个婢女,哪怕有纳兰照拂,也不应该明白这荒六合阵的关窍,更遑论破阵。而我,赵慢慢,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,哪里还懂这东西。
《周易》、《连山》、《卦》,哪一本我也没翻过几页啊,总不可能是穿越仙侠世界,觉醒阵法天赋?
祈渊嗤笑道: 不过是过时的阵法罢了,连本君养的一只猫都看得懂。
玄心宗大能冷哼道: 不过逞口舌之利。
阵势转换,瘴气消散。
陨石、火山喷发、山崩地裂,诸多景象压迫式般过来,可,我依旧可以在这些阵势中寻找到那安全的点,和最关键的阵门。
荒六合阵在我的指点之下,被祈渊给破了大半。
在又破了一个阵门之后,眼看着我与祈渊就要冲出最后一小半阵法,阵势变换,眼前刚变了个场景,我正要寻找阵门,一股危险的感觉出现。
三个刺星盟大能借由阵法遮掩,突然出现在了祈渊的面前,三人联手与祈渊对拼一击,祈渊回挡,接着……一只手以鲜血喷涌为代价,强行突破了祈渊的防护,将我给抓了出去。
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暴君的距离越来越远,我吓得全身炸毛,想要反抗,然而大乘期的大能又岂是我能够对抗的。
君上——
祈渊眼神蓦地变了,从刚才的犹有余力变得暴戾无比。
他一剑斩断了一位大能的手,又弹指挡住了另一位大能的法宝,接着眼神一变,幽幽眼瞳射出一道白光,白光定住了一位大能,仍旧是一剑。
刹那间,败尽三修。
有人嘶吼着: 将那只猫灭了,再起阵势,否则决计无法镇压暴君。
镇压本君?如幽冥神魔再现世间,帝君祈渊以一人之力和紧急运转的荒六合阵对抗。
灭了我?
这回完蛋了。
就在那位大能将要捏死我之际,清辉闪过,就看见黑袍之下的眼瞳惊恐之极,暴,暴君?
另一个祈渊虚影从我身上冒出, 一指点在了那人的眉心。
惨嚎声传出,那人瞬间全身冒出火光,一击之下,祈渊虚影直接淡了大半, 他托着我,跳出了阵法无法圆融变换产生的缝隙。
然而出去之后, 早有人等在了外面,刺星盟此行剩余之人仗剑而来,祈渊虚影没有过多纠缠,裹挟着我往森林中而去。
后边追兵杀来,远远望去,阵法之中气势翻滚, 祈渊本尊没有从缝隙逃出,而是极为莽撞的将身形放大, 一直到三丈之高,执着龙渊与阵法对抗。
天地之间, 有我无敌。
强烈的冲击掀起一层层热浪,我和祈渊虚影趁机又飞得远了一些, 追兵紧随不舍,而祈渊留下的虚影很快就几近透明。
他无法言语, 忽然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投向一棵老树的叶子。
树叶陡然变大,约莫有一米长, 巍巍落下,载着我以更快的速度逃离。
飞行器两边翘着,保护着我免得摔下去,一路上穿过山峦茂林,跨过河流大江,不知道什么时候, 追兵早就消失了。
不过,飞行器仍旧带着我远去, 直到停在一座小城之外。
树叶回旋,散去所有的光亮,恢复成了原形, 随风落在我的爪子中。
我紧紧捏着,仰着头,看见城墙之上写着的两个字。
——停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