营销号们开局一张图,天花乱坠的胡编乱造说我们已经谈了很久。
原本以为立单身人设多年的影帝会很快出来澄清,直到某天片场,梁右川在角落里拉住我:
可以假戏真做吗,给个机会?
我退开半步笑了下:
不了,家里的小狗,会生气。
1.
电梯门缓缓合上。
我斜靠着轿厢壁,单手刷手机。
#梁右川任今枝时隔四年的二搭
#梁右川任今枝深夜聚餐
#恋情曝光柚汁夫妇是真的
拇指上划把界面切回微信,找到经纪人的对话框。
澄清?
经纪人回复的很快:
感觉我们不用管吧,梁右川的团队肯定会澄清的。
似乎觉得不够有说服力,对面想了想又补了一段佐证论点:
他这几年单身人设不是白立的,哪次花边新闻不是秒公关。而且他的团队比我们这小工作室专业多了,毕竟二搭是真的,咱们别再弄巧成拙了。
也有道理。
电梯门再度打开,我摁灭手机丢进包里,指纹解锁,进门,落锁。
遮光率百分之九十九的窗帘,隔绝了傍晚几乎全部的昏暗光线。
一大片黑暗朝我淹过来,同时淹过来的还有属于男人的荷尔蒙气息。
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黑暗中精准的定位到我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两只胳膊已经从背后环了过来,把我揽进怀里。
并不是紧密贴合的姿势,我的背离他的胸口还有一小截距离。
男人平稳冷静的呼吸声在我耳边,两个人都没说话,就这么在黑暗里静默的站了会。
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介于清冽和低沉之间,冷淡的像抚过薄荷叶的凉气:
任今枝,今天又对哪个男人笑了?
我拉开他虚搭在我腰间的手,转过身去找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终于在可见度极低的黑暗里艰难的对视上。
我平静的看着他: 那你呢,今天又对谁摇尾巴了?
男人在我头顶用气音低笑出声: 没有别人呢,只对你摇,开不开心?
2.
我抿了抿唇,伸长手臂在墙边凭记忆摸索了一下,找到开关。
啪嗒。
客厅的主灯被打开,突如其来的亮光过分刺眼。
顾栖眯起眼睛,像是觉得不够,又用左手掌心遮住左眼,露出一只半睁的右眼垂头看我。
他看上去刚从公司过来,额发梳起,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。
暗纹领带一丝不苟的打在颈间,下半身是同色系的西裤,包裹着修长的腿。
以前他穿得最多的是卫衣和冲锋外套,额发会遮住少年气的挺拔眉骨。
现在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成熟男性模样。
我移开视线低头换鞋,随口感慨: 长大了。
顾栖往前一步,弯腰替我把鞋收进鞋柜,然后直起身接上话茬慢条斯理的回: 你指哪里?
我反应了几秒,噎了一下: 想什么,当然是指年纪。
顾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,转身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往浴室走: 我去洗澡,冰箱里给你带了布丁。
我盘腿坐在沙发上,嘴里咬着布丁勺子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。
之前的热搜不降反升,话题广场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:
get 不到柚汁吗?没关系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口味。希望你未来一切都好,没品位的东西。
能永远纠缠在一起吗?头发,命运,以及,梁右川和任今枝。求求了就当是为了我。
嘻嘻我就说豹豹猫猫是真的,梁右川长着一张很持久的脸,怎么得两小时吧?我把床搬来了,现在立刻给我开 d。
左边沙发陷下去一点,顾栖带着潮湿的热气和雪松香在我身边坐下。
我面无表情眼疾手快的把屏幕摁灭,然后扭头看他。
他正在低头擦后颈的湿短发岔,额发懒懒的垂着,还在往下滴水,看上去意外的很乖。
应该是没有看到,我松了口气。
顾栖放下毛巾,随意的瞥了一眼我放在茶几上的牛奶布丁,透明的杯状容器里还剩下一小半: 不吃了?
我嗯了一声,明天有拍摄,这点摄入已经让我生出些飘渺的罪恶感。
他点点头,伸手把我嘴里露出半截的布丁勺子抽出来,丢进容器里。
然后把我拉过去摁在他的腿上,双手从背后环过来,脸颊顺势贴在我颈边蹭了蹭:
那做点别的,可以吗姐姐?
他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会叫姐姐。
没等我开口,视线里天旋地转,我被摁进松软的靠枕里,顾栖骨节分明的手对比强烈的扣在我的腕骨上。
他还能分出一只手捞起手机,单手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,又随手一扔把手机丢在茶几上。
我定睛看过去。
手机界面是正在跳着数字的秒表计时器。
跳的很起劲,不知疲倦,像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无声又热烈的应援。
顾栖垂下头,密密麻麻的吻细碎的落在我的颈间,耳边,锁骨。
他一边吻一边手下动作也没停,熟练的蹭着身体曲线滑下去。
中指挑起一层薄薄的布料,缓慢进入它不该出现的地方,直到抵至掌心边缘。
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: 我不止两个小时,姐姐你知道的吧。
一句话,像是攻城略地的号角。
我望住天花板,浑浑噩噩的想着,果然还是被看到了。
计时器停在了 04:39:12。
感觉要死掉了。
3.
第二天行程很满,上午广告拍摄前脚结束,后脚就转场去了市中心的摄影棚。
要拍和梁右川二搭的定妆照。
是先拍摄梁右川单人的部分,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做妆发了。
妆发师拿着预热好的卷发棒,像对待一面精致的敦煌壁画,仔仔细细照顾着男人的每一丝头发,让它们保持在自己该在的位置。
梁老师。我过去打了个招呼,今天请多指教了。
梁右川闻声转过头,是一张挑不出什么错的英俊的脸。
像是被打磨过的锋利的五官,配上一双霏靡的桃花眼,在他脸上倒是意外的和谐。
他弯着眼睛照搬了我的称呼: 不敢当,任老师才是,请多指教。
两个人的单人定妆照分别拍完,进入短暂的中场休息,下半场要拍双人的部分和一个简单的采访。
休息时间不长,我没回休息室,坐在布景附近的公共休息区看手机。
半小时前有两条来自顾栖的微信: 电影开场 18 点半,要来接你吗?
后面跟着一条电影院的地址。
我想起昨天临睡前,半梦半醒间确实听到耳边有人说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。
当时睡意已经占领高地,我似乎是嗯了一声,又迅速的睡了过去。
我把地址复制到地图软件里,是个私人影院,离这里不到半小时的路程。
动动手指回了过去: 好的,我结束了和你说。不远我自己过去。
前半句是回开场时间,后半句是回要不要接。
晚上有约会?男人磁性的声音在距离耳边很近的位置响起,我抬头看过去。
梁右川在我身边拖开一张椅子坐下,冲我手里的手机偏了下头:
抱歉,不小心看到了。
说着抱歉,眼里却没多少歉意。
我摁灭屏幕,俯身捞过玻璃桌上的水壶给他添上一杯: 您喝水。
他握着一次性纸杯,食指在杯沿摩挲了两下,没喝。
我重新起了个话头: 梁老师,昨天的热搜您看到了吗。
都是在圈里混的,谁不是人精。
梁右川只听我说这么一句就知道我想问什么,他勾了下嘴角,表情玩味:
马上电影要官宣,先放会儿,谁会嫌送上门的免费广告位?
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缓慢追问: 还是说,不早点澄清任老师会觉得困扰?
面对资历成就人气年龄,全方位压你一头的前辈,我要是现在回一句嗯确实困扰还是希望早点澄清比较好,那就是真的不要在圈子里继续混下去了。
我恭敬的附和: 您说的对。
4.
本以为后半场也能和前半场一样顺利结束,但意外来的很突然。
梁右川双人照要穿的剧服被刮坏了。
是一件棉麻的白色衬衫,袖子上被刮出一道起码二十公分的口子。
他的小助理苦着脸从休息室出来,抱着衣服找服装老师道歉求救。
真的不好意思,都怪我笨手笨脚的,您看看这还能补救吗?
影帝的档期自然是没那么好调整的,能不能补救,也都只能硬着头皮解决。
服装老师看了眼划痕,匪夷所思的开口: 这得多不小心才能划成这样啊...
然后一边掏便携针线盒,一边打着电话,就是要比是自己能天衣无缝的补起来快,还是备用服装送过来快。
最终还是服装老师的巧手,把衣服还原了个九成,但是隐约还是看得见针脚,只能叮嘱拍摄的时候尽量避开。
一通折腾下来,拍完双人照都已经快点,离预计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。
又被马不停蹄的赶去隔壁棚录双人采访,我抽空给顾栖去了条微信:
抱歉啊,出了点小状况今天怕是看不了了,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,你先回去吧。
5.
是一个用来给电影预热的双人采访,问题主要围绕梁右川和我进行发散式的展开。
包括二位的初印象和现印象有什么不同,第一次见面是谁先破冰等普通难度的问题。
以及二位对前几天的热搜怎么看?知道广场超多路人在嗑你们的 CP 吗?这种地狱难度的问题。
好在梁右川游刃有余,两三句话滴水不漏的,既没落了采访人的面子,又巧妙的揭了篇。
那么最后一个问题,也是我个人特别想问的问题。采访的小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们。
大家都知道二位老师初次合作的作品,是四年前吴导的《涸泽之鱼》。想分别问问二位老师,认为这部电影对你们来说,有怎么样的意义?
一个非常抽象的问题,是我最怕的类型。
抽象到我对着镜头开始思维发散,想起四年前。
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情。
那年我 23 岁,接了入圈三年来的第一部电影,演一个有双重人格的女二,陈鸦。
温和与偏执同时出现在她身上,嫉妒拥有璀璨人生的女主,又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爱上给过她温暖的男主。
最后,她实在太想从没有休止的人格撕扯中解脱,选择了结束生命。
这部电影算是我事业转折的里程碑,当时有一条影评说:
任今枝就像千振茶,外表看起来清透寡淡的很,底色却是悲戚戚的,喝一口能苦三年。有着别的演员很难模仿的矛盾美学。
除此之外,这一年还是我被顾家收养的第十年。
这年顾栖 18 岁,他受年轻又坏心的恶魔诱哄,踏入了成年人潮暗肮脏的世界。
6.
我刚被顾家收养那年,母亲去世,父亲入狱。
我一边为母亲的去世歇斯底里的难过,一边又庆幸逃离了有任国征的地狱。
直到多年后拍《涸泽之鱼》,我才知道我从来都没能从他的阴影下面走出来。
我身体里是他劣质的基因,有无数个瞬间我甚至分不清那个暴戾躁狂的第二人格,究竟是属于陈鸦,还是我自己。
五个月的拍摄时长,几乎榨干了我最后一丝属于正常人的精神力。
杀青后,我把自己关在公寓里,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。
第三天,顾栖找到了我。
他跨过地上参差散落的空啤酒罐,把已经在发臭的我从地板上捞了起来,丢进浴缸里。
热水冲洗头发和身体,我是一个关节坏掉的破烂木偶,任由他摆弄。
半晌他替我穿好干净的家居服,拿起吹风机给我吹头发。
手法笨拙没有章法,意料之中的扯到头皮。
但就是这一丝无关紧要的细微疼痛,好像让我突然找回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。
视线重新聚焦,出现在洗手台镜子里的是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顾栖。
卫衣的袖口被卷起,露出一截少年人特有的肌理分明的小臂。
他唇线抿的很直,表情不算好却还是很认真的专注在吹头发这件事情上,仿佛现在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完成它更重要。
我劣质的基因开始蠢蠢欲动,我迫切的,无法自拔的想要让面前这个人,和我一起看看泥潭下万劫不复的世界。
于是我转过身,以十指交缠的方式,从下往上牵住顾栖拨弄我头发的手,歪着头轻声说:
顾栖,你能填满我吗?
语调暧昧又缱绻,甚至带了点诱哄,但这只是用来迷惑对手的甜蜜糖衣罢了。
那天顾栖是怎么回答的?
他说,任今枝,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。
后来的每一个细节我到今天都记得很清晰,顾栖帮我穿好的衣服,又被他自己亲手一件一件剥掉。
7.
任老师,你先答还是我先答?
思绪回笼,我转过头,看见梁右川嘴角噙着笑看我,语气温和。
我思考半分,目光透过镜头落在别的地方。
我说,《涸泽之鱼》是到目前为止,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部电影。拍电影的过程中,发生了很多事情,现在想起来都还记忆犹新。如果一定要问对我有什么意义的话,这部电影不光是我演艺事业的里程碑,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。
采访小姑娘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,她一边附和着频频点头,又把脸转向梁右川:
看来二位老师初次合作的作品,在今枝姐心中意义非凡呀。那么我们的影帝老师觉得如何呢?
梁右川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,他双手交叠在膝上,姿态闲适又从容:
和任老师一样,《涸泽之鱼》对我来说也是最...重要的一部。拍摄的时候确实发生了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,比如...
后面的内容我几乎没有听进去,因为思绪又不受控制的开始乱飘。
其实那天的最后,并不是什么值得反复提起的美好回忆。
少年坐在床沿套回卫衣,双手拉住衣服下摆,灰色的卫衣盖住几秒钟前还暴露在空气里的劲瘦腰线。
我望住天花板对他说:
你知道吗,其实我很讨厌你们家,讨厌你爸爸,妈妈,可能还有你。
最后五个字咬的很飘,几乎是用气音,但我确定他能听见。
顾栖穿衣服的手顿了下,没有回头,只是在收拾好一切后,临走前说:
厨房有海鲜粥,冰箱里给你带了布丁,我先走了。
外面下着小雨,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从楼里出来。少年伸手拉起卫衣兜帽扣在脑袋上,走的很快。
肩宽背阔身形挺拔,但不知道为什么,让我想起小时候在路边见过的,浑身湿漉漉的流浪小狗。
明明整个城市都在淋雨,偏偏只有他看着最委屈。